朱元璋欲杀刘伯温,刘伯温却拿出一只烧饼,朱元璋看后大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发布日期:2025-09-18 21:38 点击次数:121
01
洪武三年,秋高气爽。
应天府的皇城,已经褪去了战火的尘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严。
这天清晨的早朝,气氛就格外压抑。
起因是御史台的一本奏折,弹劾工部侍郎张敬德,说他督造皇陵期间,贪墨帑银三万两,中饱私囊。
张敬德是跟着朱元璋从濠州一路打出来的老兄弟,身上大小伤疤十几处。他跪在金殿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赌咒发誓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纷纷出列,替他求情。
“陛下,张大人劳苦功高,为国流过血,绝非贪鄙之辈,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是啊陛下,三万两不是小数目,张侍郎一向节俭,怎会如此?求陛下明察!”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扫过下面跪着的每一个人。他出身草莽,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那就像是在挖他老朱家的根。可张敬德,确实又是跟他过了命的交情。
一时间,连他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定。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队列末尾一个须发微白、神情淡然的老者身上。
“刘爱卿,”朱元璋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此事,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诚意伯刘伯温。
刘伯温缓缓出列,躬身行礼,既没说张敬德有罪,也没说他无辜,反而讲了个不相干的故事。
“陛下,臣听闻,前朝蒙元覆灭之前,都城燕京的粮仓里,米山高耸,看似充盈。可有经验的老吏,只需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往米山里一插,再抽出来,便知虚实。”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地继续说道:“若是竹竿抽出来,上面沾满了米粒,说明这米山是实的。若是抽出来,竹竿干干净净,只在末端带出些陈米烂谷,那便说明,这米山,内里早就被蛀空了,外面不过是糊了一层新米作伪罢了。”
故事讲完了,刘伯温便退回了队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人都没听明白这“米仓插竹竿”跟张敬德贪污有什么关系。
唯独龙椅上的朱元璋,眼神骤然一凛。
他懂了。刘伯温这是在点拨他,查案,就像拿竹竿插米山。案情是真是假,不能只看表面,要一竿子插到底!
“来人!”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如洪钟,“将张敬德押入刑部大牢!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督察院御史,三堂会审!咱倒要看看,他这张皮底下,包的是米,还是糠!”
此令一出,替张敬德求情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退朝后,朱元璋独自回到御书房,余怒未消。他越想越觉得,刘伯温那几句话,说得实在是高。既没有直接得罪那些开国功臣,又把法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
这个刘伯温,实在是太能看透人心,尤其是他这个皇帝的心思了。
正想着,内侍来报,说是皇后娘娘送来了宵夜。
马皇后端着一碗亲手做的热粥,走了进来。她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柔声问道:“还在为张敬德的事烦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把刘伯温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学了一遍。
马皇后听完,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伯温先生,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他这根竹竿,未免也太利了些。今天能插进米仓,明天,谁知道会插向哪里呢?”
一句无心的话,却让朱元璋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顿。
是啊,这根竹竿,太利了。利到让他这个手握天下的人,都有些心里发毛。
02
几天后,张敬德的案子水落石出了。
就如刘伯温所言,那米山,内里果然是空的。三万两帑银,被他层层盘剥,真正用在皇陵上的,十不存一。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还牵扯出了一大批贪腐官员。
朱元璋龙颜大怒,下令彻查,一时间,应天府腥风血雨,上百颗人头落地。
经此一事,朱元璋对刘伯温愈发倚重,却也愈发忌惮。
这天夜里,朱元璋处理完政务,走出大殿,抬头看见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周围却有几颗妖异的红星,若隐若现,正是星象学里所说的“荧惑守心”。
自古以来,这都被视为大凶之兆,预示着帝王有难,天下将乱。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当即下令,召刘伯温星夜入宫。
刘伯温被内侍从睡梦中叫醒,赶到观星台时,朱元璋正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天际,脸色阴沉。
“伯温,你看这天象。”朱元璋指着天空。
刘伯温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并无变化,仿佛只是寻常星象。
“陛下,”他躬身道,“荧惑守心,确非吉兆。史书所载,此兆一出,轻则帝王有疾,重则社稷动荡。”
朱元璋的心一紧:“可有破解之法?”
刘伯温摇了摇头:“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更改。然,臣以为,天象示警,其意不在天,而在人。”
“在人?”朱元璋眉头紧锁。
“然也。”刘伯温缓缓说道,“天上的星辰,不过是天道的映射。真正的‘荧惑’,不在天上,而在人心。若君臣一心,百姓和乐,纵使天降陨石,亦不过是奇景一件。若朝堂之上,离心离德,猜忌丛生,纵使祥云万里,亦是覆灭之兆。”
他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却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朱元璋的心上。
朱元璋沉默了。他听懂了刘伯温的言外之意。所谓的天降灾祸,都是虚的,真正能动摇他大明江山的,是朝堂上这些人的心!
“那依你之见,咱这朝堂之上,谁是那颗‘荧惑’?”朱元璋的眼睛眯了起来,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刘伯温却像是没看见,只是淡淡地回答:“荧惑,非指一人,而是指一种心。骄功之心,贪腐之心,猜忌之心,皆是荧惑。此心不除,荧惑不灭。”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任凭高台上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
朱元璋盯着刘伯温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这个刘伯温,实在是太聪明了。他总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了他的困惑,又把所有尖锐的问题都挡了回去。
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永远也看不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这种感觉,让朱元璋感到极度的不安。他感觉自己在这个臣子面前,仿佛是透明的,毫无秘密可言。
一个皇帝,在臣子面前没了秘密。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
03
“荧惑守心”的风波,在刘伯温“天道在人”的解读下,渐渐平息。
朱元璋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采纳了刘伯温的建议,开始不动声色地整肃朝纲,敲打那些骄横的功臣。
而马皇后,也用她自己的方式,维护着这个新生王朝的安稳。
秋收过后,各地藩王按例要向宫中进贡。燕王朱棣送来了一批极为罕见的蜀锦,光华流转,精美绝伦。
朱元璋看了龙心大悦,当即命人送到坤宁宫,让马皇后裁制新衣。
可没过几天,朱元璋去坤宁宫时,却发现那些华美的蜀锦,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箱子里,动都没动。
而马皇后和宫女们,正坐在一起,将一些半旧的衣物拆开,重新缝制成给宫中侍卫过冬的棉衣衬里。
“妹子,这么好的料子,怎么不用?”朱元璋有些不解。
马皇后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笑了笑,拿起一件刚缝好的衬里,说道:“重八,你摸摸,这旧衣服拆出来的布料,虽然看着不好看,但穿旧了,软和,贴身穿着,比那些新布舒服得多。”
她把衬里递给朱元璋,继续说道:“咱们刚得天下没几年,根基还不稳。外面遭了灾的百姓还多着呢。这蜀锦是好看,可一匹就够寻常百姓一家吃用一年。我把它穿在身上,心里不踏实。”
朱元璋摩挲着手里柔软的旧布,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父母家人在饥荒中饿死的惨状。他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天下百姓的支持吗?
“妹子,还是你想得周到。”朱元璋感慨道,“咱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这勤俭的根,不能忘了。”
马皇后见他听进去了,便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前两天,我听闻徐达将军在府里宴请宾客,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奢靡无度,有结党之嫌。为这事,你把他申斥了一顿?”
徐达是开国第一功臣,也是朱元璋的儿女亲家,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朱元璋“嗯”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是有些骄纵了,咱敲打敲打他,也是为他好。”
马皇后把手里的针线筐放下,走到朱元璋身边,轻声说:“重八,我知道你的心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历代帝王的通病。你怕他们功高震主,咱都明白。可徐达他们,是跟咱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啊。”
“你看看这宫墙内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又有多少人盼着咱们倒下。这时候,真正能靠得住的,不还是这帮跟你喝过血酒、挡过刀枪的老兄弟吗?你把弓都藏了,把猎狗都杀了,将来再有豺狼来了,你用什么去打?”
一番话,说得朱元璋哑口无言。
他知道妻子说得对。可他心里的那个结,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他是一国之君,他要为大明的万世基业负责。任何可能威胁到他江山的人,都必须被铲除。
哪怕,是他曾经最亲密的兄弟。
而刘伯温,虽然不是武将,但他那神机妙算、洞察人心的本事,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一想到刘伯温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朱元璋就觉得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04
转眼,入了冬。
应天府下了第一场雪,整个皇城银装素裹。
这天,朱元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丞相胡惟庸求见。
胡惟庸此人,精明干练,极善揣摩上意,深得朱元璋的信任。
君臣二人议了一会儿政事,胡惟庸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刘伯温。
“陛下,臣听闻,诚意伯近来在家中,夜夜观星,还时常与一些旧部故友饮酒长谈,言谈之间,似有……似有对朝政不满之意。”胡惟庸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元璋的脸色。
朱元璋握着朱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哦?此话当真?”
“臣不敢妄言。”胡惟庸躬身道,“诚意伯功勋卓著,智慧超群,本是国之栋梁。只是……自古文人多傲骨,如今太平盛世,伯爷一身屠龙之术,无处施展,恐……恐心中会有些郁结啊。”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明着是替刘伯温开脱,暗地里却是在扎朱元璋的心。
什么叫“屠龙之术”?谁是“龙”?
什么叫“无处施展”?是嫌他朱元璋给的官位不够高,权力不够大吗?
朱元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胡惟庸见状,又加了一把火:“而且,坊间还有些传言,说……说伯爷能知前后五百年,早就料到我大明国运……甚至……甚至连陛下的千秋万岁之后事,他都了然于胸。”
“放肆!”朱元璋猛地将手里的朱笔拍在桌上,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胡惟庸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息怒!此皆为市井流言,臣也是无意听闻,绝无他意啊!”
朱元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胡惟庸,眼神里的杀机一闪而过。
他知道,胡惟庸是在借机铲除异己。
但他更知道,胡惟庸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最恐惧的地方。
一个能预知你身后事的人,一个能看透你所有心思的人,你还敢把他留在身边吗?
万一他哪天觉得你这个皇帝做得不好,想换一个人来做呢?以他的智慧和声望,振臂一呼,天下响应,也未可知!
这个念头,像一颗毒种子,在朱元璋的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你下去吧。”朱元璋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胡惟庸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朱元璋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的雪景,心中却是一片黑暗。
刘伯温,非杀不可!
这个决定一旦做出,便再无更改的余地。为了他朱家的江山,为了大明的万世太平,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05
杀机已定。
但如何杀,却是个问题。
刘伯温不是张敬德,他没有贪腐的把柄。他也不是那些骄横的武将,没有结党的罪名。
他就像一块无暇的美玉,清清白白,让你找不到任何下手的理由。若是无故杀了他,必然会引得朝野震动,天下士子寒心。
朱元璋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谁也没告诉,只是下了一道口谕,命刘伯温即刻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传旨的,是他最信任的内侍太监。
时间,定在傍晚。地点,是武英殿的偏殿。
那里是朱元璋平日里用膳和休息的地方,私密,且守卫森严。他已经暗中下令,调了二十名大内高手,埋伏在偏殿的夹层和帷幕之后。
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将刘伯温当场斩杀。
他甚至连罪名都想好了——就说刘伯温恃功傲物,言语冲撞,被他失手错杀。
一个“错”字,既能杀人,又能堵住悠悠众口。到时再追封厚赏,抚恤家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刘伯温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独自一人,准时来到了武英殿外。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内侍将他引入偏殿,殿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宫灯,朱元璋正坐在一张餐桌旁,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
“臣,刘基,叩见陛下。”刘伯温躬身行礼。
“伯温来啦,免礼,赐座。”朱元璋的语气,听上去和往常并无二致,“咱今天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一个人,喝两杯,吃顿便饭。”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刘伯温谢恩后,坦然落座。
朱元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伯温啊,你跟咱有多少年了?”
“回陛下,臣自至正二十年蒙陛下不弃,至今,已逾十年。”
“十年了……”朱元璋感慨道,“这十年来,你为咱出谋划策,定鼎江山,功劳,无人能及啊。”
“此皆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刘伯温的回答,依旧是那么谦逊得体。
朱元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刘伯温。
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一个由头。只要刘伯温说错一句话,或者露出一点不该有的神情,他就会立刻发难。
然而,刘伯温却始终平静如水,应对自如,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寻常的君臣夜话。
这让朱元璋心中的杀意,愈发沸腾。
装!你继续装!咱倒要看看,你这张从容的面具,能戴到什么时候!
他放下酒杯,语气陡然转冷:“伯温,咱再问你一件事。你,真的能知过去未来吗?”
06
偏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埋伏在暗处的侍卫们,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只等皇帝摔杯为号。
这个问题,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说能,是妖言惑众,窥探天机,死罪。
说不能,是欺君罔上,同样是死罪。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刘伯温端着酒杯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中,他抬起眼,直视着朱元璋那双充满了杀机的眼睛。
殿内的烛火,在他清瘦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地放下了酒杯,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从宽大的袖袍里,慢慢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一丝温热的……烧饼。
这只烧饼,烤得两面金黄,上面还撒着些许芝麻,散发出一股朴实的麦香。
在这样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时刻,拿出一只烧饼,这是何等荒谬,何等诡异的一幕。
朱元璋也愣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雷霆手段,所有杀人借口,都被这只突如其来的烧饼,给堵在了原地。
他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刘伯温:“你这是何意?”
刘伯温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只油纸包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将油纸打开。
随着油纸被揭开,那只完整的烧饼,呈现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只是,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烧饼。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烧饼上,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最开始是困惑,然后是震惊,再然后,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座位上“霍”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他指着那只烧饼,又指着刘伯温,嘴唇哆嗦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
他一连说了两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第三个字。那张平日里威严冷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乱,仿佛看到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07
朱元璋盯着那只烧饼,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烧饼。
烧饼的边缘,有一个整整齐齐的缺口,留着一排清晰的牙印。
而那个牙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正是他自己的牙印!
就在今天清晨,御膳房送来早点,其中便有这只烧餅。他当时尝了一口,觉得火候有些过了,便随手将其放在了御案的玉碗底下,想着回头要敲打一下御厨。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天底下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玉碗就在他身边,他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碗下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刘伯温不仅知道他会杀他,甚至还提前潜入守卫森严的御书房,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藏在碗下的烧饼给拿走了!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这已经不是智慧,而是鬼神莫测了!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朱元璋的心。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臣子,而是在面对一个能看透过去未来的神明。
“陛下可知此饼?”刘伯温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朱元璋的心上。
朱元璋嘴唇发白,说不出话来。
刘伯温拿起烧饼,对着烛光,吟诵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乃‘开国饼’,今日臣特来献还陛下。”
“金龙”指的自然就是天子朱元璋。
一句话,道破天机。
朱元璋浑身一软,跌坐回地上,刚才被他带倒的椅子发出一声闷响。埋伏在暗处的侍卫们听得真切,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因为他们没有听到摔杯的信号,反而听到了皇上那边传来的巨大动静。
“都……都给咱退下!”朱元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
帷幕后,夹层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甲叶摩擦声,然后迅速归于沉寂。那二十名大内高手,来得快,退得更快。
偏殿里,再次只剩下君臣二人。
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淡然的老者,心中的杀意,已经被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挥了挥手,让内侍也全部退下。然后,他亲自关上了殿门,转过身,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08
面对朱元璋的发问,刘伯温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将那只烧饼重新用油纸包好,推回到桌子中央,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朱元璋,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陛下,臣今日前来,非为赴宴,实为……辞行。”
“辞行?”朱元璋一愣。
“然也。”刘伯温直起身子,神色坦然,“陛下乃真龙天子,胸怀天下。臣不过是山野村夫,偶识天数。天下初定之时,陛下需臣之谋略,以安社稷。如今四海升平,万民归心,臣这‘屠龙之术’,已无用武之地。”
他再一次提到了“屠龙之术”这四个字。
但这一次,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非但没有让朱元璋感到威胁,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和坦诚。
“留于朝堂,于陛下,是心腹之患;于臣,是杀身之祸。倒不如放臣归去,回归青田乡野,做一闲云野鹤。如此,则君臣相安,两相得宜。”
他把话挑明了。
我知道你要杀我,你也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容不下了。与其彼此猜忌,日夜惊恐,不如就此一别,各自安好。
朱元璋沉默了。
刘伯温的坦诚,让他那颗猜忌之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你还没回答咱,你是怎么知道的?”朱元璋固执地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他寝食难安。
刘伯温微微一笑,答道:“陛下,世间并无鬼神之说。臣亦是凡人,岂能未卜先知?”
“那这烧饼……”
“臣入宫前,曾见内侍总管脚步匆匆,神色有异;入宫时,又见宫中禁卫,外松内紧,暗藏杀机。臣便知,今日这顿晚宴,是鸿门宴。”刘伯温缓缓道来,“至于这烧饼,更是简单。陛下乃万乘之尊,勤俭之德天下共知。清晨之食,若有些许不合口,必不会轻易丢弃。臣只是斗胆猜测,陛下会将其暂存某处。而能让陛下随手存放之处,普天之下,除了御书房的龙案,再无别处了。”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没有一丝一毫的怪力乱神。
可这番解释,却比鬼神之说,更让朱元璋感到恐惧。
只通过内侍的脚步,禁卫的神情,就能推断出这是一场杀局。再通过自己的性格,就能推断出一只烧饼的所在。
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这份算无遗策的智慧,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说的没错,留这样一个人在朝堂,对他这个皇帝来说,确实是夜夜不得安寝。
“准了。”朱元璋闭上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你……想什么时候走,就走吧。”
他终究,还是不敢杀了。
09
刘伯温要告老还乡的消息,第二天就在朝堂上传开了。
朱元璋做了一场感人至深的大戏。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拉着刘伯温的手,声泪俱下,说自己离不开这位开国第一谋臣,恳请他留下。
刘伯温则以年老体衰为由,再三叩首,执意要走。
君臣二人,你来我往,演得情真意切。不知内情的大臣,还以为是千古君臣相知的典范,感动得一塌糊涂。
最终,皇帝“拗不过”臣子,只得“忍痛”批准。
朱元璋下令,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并赐“告老还乡”金匾,派御林军一路护送,风光无限。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朱元璋既保全了自己爱贤的美名,又安抚了天下士子的心。
然而,私下里,他对刘伯温的猜忌,并未消除。
他把刘伯温全身而退的消息,告诉了马皇后。
马皇后正在灯下缝制一件布衣,听完后,她停下针线,轻声问道:“重八,你是真的想放他走吗?”
朱元璋叹了口气:“不放能怎么办?咱总觉得,咱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藏不住。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马皇后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个曾经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和不安。
“我给你打个比方吧。”马皇后柔声说,“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你把它放在身边,虽然时时要担心它会不会伤到自己,但终究知道它在哪里。可如果你把它扔到荒郊野外,你就不怕,被别人捡了去,反过来对付你吗?”
朱元璋浑身一震。
皇后的话,点醒了他。
刘伯温这样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尚且觉得恐惧。若是放虎归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将来万一有人谋反,请他出山,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妹子,还是你明白咱的心思!”朱元璋茅塞顿开,“咱不能杀他,也不能真放他走!”
马皇后点了点头:“给他富贵,给他荣耀,让他回家养老。但是,他的家,得在咱们的院子里。”
朱元璋懂了。
他要给刘伯温造一座华丽的笼子,让他做一只衣食无忧,却永远也飞不出他掌心的金丝雀。
10
刘伯温离京的那天,万人空巷。
丞相胡惟庸率百官相送,场面之大,堪比藩王就藩。
胡惟庸看着刘伯温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察的冷笑。他以为,自己终于搬开了这块最大的绊脚石。
刘伯温一路南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浙江青田。
他拒绝了地方官府为他修建的豪华府邸,依旧住在他那座破旧的老宅里。他遣散了大部分仆人,每日的生活,就是读书,看花,偶尔和乡里的几个老友下下棋。
他像一个真正的乡野村夫一样,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谢绝了一切访客,尤其是官场上的人。所有从京城寄来的信件,他一概看也不看,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他似乎在用一切行动,向远在京城的那个皇帝表明:我刘伯温,已经是个废人了,对你,再无任何威胁。
然而,他真的能被忘却吗?
他的老宅外,总有几个陌生的“农夫”在田里耕作,从早到晚,风雨无阻。镇上的茶馆里,也多了几个口音各异的“说书先生”。甚至连给他家送水的伙计,都换成了一个精壮干练的年轻人。
这些人,都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刘伯温在家里读了什么书,吃了什么饭,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会在第一时间,变成详细的密报,快马加鞭地送往应天府,呈到朱元璋的龙案上。
刘伯温对此,心知肚明。
但他安之若素,仿佛那些监视他的人,都只是空气。
他依旧过着自己简单枯燥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他开始服用一些草药,身体也日渐消瘦下去。
他知道,这场君与臣的对弈,还没有结束。只要皇帝心中的那丝猜忌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必须让那只掌控着他命运的手,主动松开。
11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
刘伯温的身体,每况愈下。
而远在京城的朝堂,却因为刘伯温的离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丞相胡惟庸,大权独揽,权势滔天。他网罗党羽,遍布朝野,隐隐然有尾大不掉之势。
朱元璋虽然对他有所防备,但胡惟庸做事滴水不漏,又极善逢迎,让他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
这天,朱元璋收到一封来自浙江的加急密报。
密报上说,刘伯温病重,已是药石罔效,恐时日无多。
朱元璋看着密报,心情复杂。他一方面希望这个能看透自己内心的人早点死去,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一位旷世奇才就此凋零,实在可惜。
他想起了刘伯温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些关于“荧惑”的话。
“真正的‘荧惑’,不在天上,而在人心。”
难道,胡惟庸,才是那颗真正的“荧惑”?
就在朱元璋犹豫不决之时,一骑快马,从浙江疾驰而来,带来了刘伯温病逝前,托人送来的最后一样东西。
那不是什么万言书,也不是什么锦囊妙计。
而是一个小小的食盒。
打开食盒,里面装的,是几颗青田当地产的杨梅。杨梅已经有些不新鲜了,旁边还附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霜冻之后,方知松柏。”
12
朱元璋拿着那张纸条,在御书房里,枯坐了一夜。
他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八个字。
霜冻之后,方知松柏。
这是在告诉他,一场严酷的政治寒冬即将来临,到那个时候,才能看清,谁才是真正能傲立雪中,忠于大明的松柏之臣。
而谁,又是那些会被霜冻打蔫的歪瓜裂枣。
刘伯温用自己的生命,给他送来了最后一句警言。
这句警言,终于让朱元璋下定了决心。
几天后,朱元璋以刘伯温病逝,需派重臣前往祭奠为由,将胡惟庸的一个重要党羽,派出了京城。
随后,他又借口彻查多年前的一桩旧案,将胡惟庸的另一个心腹,打入了天牢。
一张针对胡惟庸的大网,就此拉开。
一年后,胡惟庸案爆发,牵连者上万,史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政治清洗之一”。朱元璋借此案,彻底废除了自秦朝以来延续了一千多年的丞相制度,将所有权力,牢牢地收归到了自己手中。
大明皇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做完这一切后,朱元璋在一个深夜,独自一人,再次登上了观星台。
他想起了那个同样有星星的夜晚,刘伯温曾站在这里,对他说“天道在人”。
他想起了那只被他咬过一口的烧饼,那代表着刘伯温洞察一切的智慧。
也想起了那最后几颗不新鲜的杨梅,那代表着刘伯温至死不渝的忠诚。
这个他忌惮了一辈子,也敬佩了一辈子的臣子,终究还是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也为这个大明王朝,扫清了最后一个障碍。
夜风吹过,朱元璋的眼角,似乎有了一丝湿润。
他喃喃自语:
“伯温,咱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