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表舅返乡,嘲讽我戴安全帽没出息,我:去我工地看看“体面”
发布日期:2025-08-13 08:18 点击次数:67
县城的冬雨,细密得像一层化不开的雾,粘在皮肤上,又冷又潮。
工地安全帽的帽檐上,雨水积成了一滴,悬着,最终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
我抬手擦掉,指背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手机屏幕上,是母亲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语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催促:“小浩,你表舅他们快到了,你赶紧过来啊!亲戚们都等着呢,就差你了,别给你妈我丢人!”
我没回复,只是默默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不远处,县城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一抹刺眼的红色在一片灰蒙蒙的冬景里格外扎眼。
那是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用俗气的仿宋体写着:“热烈欢迎香港同胞赵启明先生荣归故里!”
一群亲戚簇拥着横幅,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还有人开了抖音直播,镜头正对着出站口,屏幕下方的弹幕飞快滚动着:“欢迎欢迎!”“哇,港味十足!”
我把安全帽往下拉了拉,遮住半张脸,给工地门卫老张发了条信息:“张叔,跟他们说一下,别挡着消防通道。”
片刻后,直播镜头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请横幅队伍往边上挪了挪。
我妈的脸在镜头里一闪而过,有点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
我收起手机,转身走回了漫天雨雾里。
01
家族群里彻底炸了锅,像三十年前崩开的爆米花,如今又被回锅热了一遍。
“启明要回来了!三十年了!”
母亲在群里发这条消息时,我仿佛能看到她微微发抖的手指。
我正在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核对最后一批建材的入库单,看到消息,只淡淡地回了个“好”字。
三十年前,表舅赵启明去香港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关于他的一切,都活在长辈们添油加醋的闲聊里。
“小浩,你表舅在香港混得可好了,人家那边是大城市,见过大世面的。”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语气。
我放下手里的单据,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敬畏?
这个词,什么时候跑进了我们家的日常词汇里?
家族群里,亲戚们轮番上阵,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急于攀附的兴奋。
“香港那么发达,启明肯定发大财了。”
“那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跟咱们就是不一样。”
“这次回来必须最高规格接待!”大伯发话了,一锤定音。
我关掉手机屏幕,戴上安全帽,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
作为“滨江壹号”旧城改造项目的总工程师,年前这段时间,是我最焦头烂额的时候。项目要赶节点,各种验收要迎检,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
妹妹林珊的微信弹了出来:“哥,你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
“看到了。”我回复得言简意赅。
“我总觉得有点怪,要是真混得那么好,干嘛三十年都不回来一趟?”
林珊的这条消息,让我停下了走向工地的脚步。
是啊,一个真正的成功者,衣锦还乡的欲望应该比谁都强烈,怎么会整整三十年杳无音信?
第二天,母亲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小浩,你表舅后天到,你必须开车去火车站接一下,把你的好车开上,给咱家撑场面!”
“我项目上走不开。”
“请假!天大的事有你表舅回来重要吗?”母亲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挂了电话,心里像被这冬雨浸过的抹布,堵得慌。
从小到大,家里从没因为接个人,就让我放下手头的工作。
02
火车站出站口,人潮汹涌。
我没举牌子,只穿着件普通的冲锋衣,站在约好的柱子旁。我那辆平时上班开的国产SUV就停在对面停车场,在母亲眼里,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好场面”。
母亲在我身边不停地整理着衣领,紧张得像要面见什么大领导。
“你说启明会不会认不出我们?三十年了,人肯定变样了。”母亲喃喃自语。
“放心,他会认出那条横幅的。”我淡淡地说。
人群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洗得有些发白,脚上一双皮鞋看着还算光亮,但走近了才发现,鞋头侧面已经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最显眼的是他那个廉价的行李箱,上面花里胡哨地贴满了“中环”“尖沙咀”“维多利亚港”的地标贴纸,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从哪儿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条横幕,以及簇拥在下面的母亲和大伯,脸上立刻堆起了衣锦还乡的笑容。
“大姐!大哥!我回来了!”
表舅赵启明的嗓门很大,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母亲激动地迎上去:“启明,你可算回来了,瘦了。”
“哪有哪有,在香港生活好,精神!”赵启明意气风发地一挥手,派头十足。
“你们不知道,内地这路灯还这么刺眼,咱香港那边,早就全换成保护眼睛的暖光了。”他指着广场上的高杆灯,发出了回乡后的第一句感慨。
车上,赵启明坐在副驾驶,目光一路审视着窗外的县城街景。
“啧啧,这变化是真大,我走的时候,这儿还是一片烂泥塘呢。”他指着窗外一栋新建的商业楼,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惊讶。
“现在发展快。”我应了一句。
“快是快,但还是乱。”赵启明摇了摇头,“跟香港比,差距还是明显的。你们不知道,香港那边的城市规划多科学,街道干干净净,人车分流,绝对看不到这种电瓶车乱窜的情况。”
后座的母亲连连点头:“是是是,香港是大都市嘛。”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的表情,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这让我心里更加不舒服。
“对了小浩,你戴个安全帽……现在做什么工作?”赵启明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我。
“搞工程的,在工地上。”
“哦,工程好啊,辛苦活。”他点点头,带着一丝过来人的优越感,“不过在香港,我们都叫‘项目管理’,穿西装打领带的,不像你们内地,还得亲自下工地戴安全帽。”
我没接话,专心开车,只是把车窗稍稍降下一点,冷风和雨丝灌进来,刚好盖过了他喋喋不休的声音。
但我敏锐地注意到,他说话时,会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打量我的反应,似乎在期待我流露出崇拜与向往。
“小浩一个月挣多少啊?”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够花。”
“年轻人不能安于现状啊。”他开始了他的说教,“要有追求。像我,在香港做点‘金融服务’,你们内地人可能不太懂,那都是跟资本打交道的,层次不一样。”
正说着,他那台旧款苹果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一条短信弹窗一闪而过。
我眼尖,瞥到了短信的开头两个字——“租务”。
赵启明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机反扣在腿上,清了清嗓子,继续指点江山。
妹妹林珊也注意到了他那双磨花了边的皮鞋,悄悄给我发了条微信:哥,他的鞋底好像有点开胶了。
我回了个“嗯”,心里对这位“金融精英”的画像,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03
第二天,母亲兴致勃勃地提议,带表舅去参观市里新落成的旧城改造样板街区——“南唐老街”。
“让启明看看,咱们这小县城现在也搞得很洋气!”母亲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南唐老街确实修得不错,青石板路,仿古建筑,各种文创小店和网红餐厅鳞次栉比,周末人流如织。
赵启明走在最前面,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领导视察的派头。
“这个,”他指着一个飞檐斗拱,“Tsk-tsk,学香港的老街,但没学到精髓,太刻意了,不地道。”
“那个,”他又指着一家咖啡店的招牌,“字体不行,没有设计感,在香港中环,这种店是开不下去的。”
妹妹林珊跟在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哥,他好像对所有东西都要先否定一番,才能体现他的高级。”
我点点头,没说话。
走到街区中央的沙盘模型和房价公示牌前,赵启明停下了脚步。
他背着手,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公示牌,但眼神却死死地盯住了价格下方那几行小字。
尤其是“首付分期”“人才公寓”“公租房申请资格”这几个标签,他看得格外仔细。
“这房子修得还行,但在香港,也就是普通水准。”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刚才指点江山时的高姿态。
“表舅,您别老看那个分期付款的说明啊,以您的实力,肯定是全款拿下啦。”林珊突然冒出一句,语气天真无邪。
赵启明的老脸一僵,随即又撑起来:“呵呵,职业习惯,职业习惯,我们搞金融的,对这些政策比较敏感。”
周围几个陪同的亲戚尴尬地笑了笑,替他打圆场。
我看着他明显露怯的样子,心下了然,淡淡地对旁边的讲解员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一下,我们这个街区的设计顾问单位,是哪家公司?”
讲解员非常专业地回答:“先生您好,我们项目的总设计顾问是香港的‘A&D(筑与设)顾问有限公司’。”
我“哦”了一声,回头看向赵启明:“表舅,您在香港应该听过这家公司吧?挺有名的。”
赵启明的脸色瞬间像调色盘一样,青一阵白一阵,嘴巴张了张,半天憋出一句:“啊……听过,听过,小公司,一般般。”
他不知道的是,这家公司的合作合同,就是我亲自去香港签的。
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04
真正的重头戏,是晚上的家宴。
母亲铆足了劲,做了一大桌子菜,七大姑八大姨悉数到场,将赵启明簇拥在主位上,俨然是家族三十年来最闪耀的巨星。
酒过三巡,赵启明的表演欲彻底被点燃了。
他先是在微信群里甩出一张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图,配文:“还是家里的夜景看着舒心。”
照片拍得确实璀璨夺目,瞬间引来亲戚们一片赞叹。
“哇!启明你家就住海边啊?”
“这得是海景房吧?太漂亮了!”
赵启明矜持地呷了口酒:“嗨,一般般,也就是香港人说的‘千尺豪宅’,能看看海而已。”
“千尺是多少?”
“换算过来,也就一百来平米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妹妹林珊就坐在我旁边,她滑开手机,将那张夜景图放大,再放大。
然后,她把手机悄悄递到我面前,指着照片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几乎被夜色融为一体的、模糊的平台水印——“XX邮轮夜游·拼团特惠”。
我跟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林珊没当场戳穿,但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了旁边的三姨。三姨眼神好,“哎哟”了一声,随即又捂住了嘴。
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几个亲戚开始替赵启明打圆场:“哎呀,现在手机拍照都有水印,正常正常。”“留点面子,别看了。”
赵启明显然也察觉到了,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之下,他把矛头转向了最安全的目标——我的妹妹,林珊。
“小珊啊,你今年二十五了吧?”他用长辈的口吻问道。
“嗯。”林珊礼貌地点点头。
“二十五了,该考虑人生大事了。”赵启明放下了筷子,摆出了说教的姿态,“工作干得再好,终究是个女孩子,还是要以家庭为重。”
林珊的脸色微微一变:“表舅,我觉得事业也很重要,现在时代不同了。”
“什么时代不同了?”赵启明的音量陡然拔高,“女人的本分就是相夫教子!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哥戴个安全帽在工地出苦力,那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妹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紧紧捏着手里的餐巾纸,指节泛白。
我看到她倔强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整个饭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亲戚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我妈也觉得不对劲,想开口劝,但又碍于“香港来的亲戚”的面子,一时语塞。
我低声唤她:“小珊,喝水。”
我把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手指在桌下,已经攥成了拳头。
05
赵启明见林珊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更加得意。
他甚至站起身,半探过桌子,用一种说教的姿态,将手按在了林珊的肩膀上。
这个带着侵犯意味的动作,让我的怒火“噌”地一下顶到了脑门。
“小珊,你听表舅的,没错!”他语重心长,唾沫横飞,“表舅是过来人,见过的世面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在香港,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孩子都上幼儿园了!25岁还不嫁人,要被人笑话的,会被人看不起!”
“女人嘛,事业搞得再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找个好男人嫁了?退居家庭,服务好老公,那才叫体面!你们这代人啊,就是不懂什么叫真正的体面!”
他拍了拍林珊的肩膀,仿佛在颁布一道不可违逆的圣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包间里,却像一声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林珊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满是错愕和感激。
亲戚们屏住了呼吸,连我妈都紧张地看着我。
赵启明也被我这一下弄得一愣,按在林珊肩膀上的手悻悻地收了回去,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悦:“小浩,你干什么?我教育你妹妹呢,你也是,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迎着他的注视。
“表舅,”我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你说得对,体面很重要。”
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饭桌上神色各异的亲戚们,最后,目光重新落回赵启明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
“吃完饭,去我工地看看吧。”
“顺便,看看你说的‘体面’,到底值不值钱。”
06
我的话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在包间里炸开了锅。
“去工地?现在?”
“小浩,你别胡闹!你表舅难得回来!”我妈急了,伸手想拉我。
赵启明更是把脸一沉,摆出长辈的架子:“不像话!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你妹妹不懂事,你也这么倔?行了行了,都坐下吃饭!”
他以为,他还能像刚才压制林珊一样,把我也压下去。
我没理会他,径直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很近,就在这附近,走路十分钟。就当饭后消食,去看看。”
我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里的坚持,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启明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亲戚都在看着他,骑虎难下。他要是拒绝,就等于承认自己心虚。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一个破工地,能有什么名堂!”他涨红了脸,一甩手,也站了起来,“走,带路!我今天就给你这个小辈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世面!”
我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
冬夜的冷风夹着雨丝,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刮过。
十分钟后,一行人狼狈地站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工地大门前。这和我早上离开时那个尘土飞扬的工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滨江壹号”旧城改造项目的核心——项目观摩大厅。
大厅采用了全玻璃幕墙设计,在夜色中像一个发光的水晶盒子,里面透出科技感十足的蓝光。
门口的智能门禁系统旁,站着两名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
“闲人免进!”保安伸出手,拦住了浩浩荡荡的亲戚队伍。
赵启明立刻挺起胸膛,对我呵斥道:“看吧,我就说!一个破工地,规矩还挺大!连亲戚都不能进?”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门禁前。
“滴——身份识别成功,林工,晚上好。”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闸机绿灯亮起,缓缓打开。我侧身让开,对我妈和林珊说:“妈,小珊,你们先进去。”
她们俩有些不知所rp措地走了进去。
轮到赵启明时,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我的样子往前一站。
“滴——访客识别失败,请登记或联系内部人员。”红灯亮起,警示音刺耳。
他瞬间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行政主管的电话:“小刘,我带了些亲戚来观摩大厅,麻烦你下来接待一下,给他们办个临时访客证。”
挂了电话,我对脸色铁青的赵启明说:“表舅,等一下,访客需要登记流程。”
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没了居高临下,而是充满了惊疑和不解。
07
观摩大厅的灯光骤然全亮,将所有人的脸都照得纤毫毕现。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城市沙盘模型,无数微缩建筑在LED灯光的勾勒下,展现出一片未来新城的繁华景象。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正滚动播放着项目的进度、资金流向和技术节点。
亲戚们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天呐,这就是小浩的工地?”
“这……这也太气派了吧!”
忽然,大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市城投集团的李总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快步走过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林工!我正要找你!这期节点能提前完成,你们团队真是立了大功,帮我们解决大问题了!市里领导刚才还在会上点名表扬了你们!”
我谦虚地笑了笑:“李总客气了,都是团队的功劳。”
“林工啊,你太谦虚了!”李总拍着我的肩膀,对身边的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滨江壹号’项目的总工程师,也是我们合作方公司的技术股东,林浩,林工!”
“总工程师?”
“技术股东?”
我妈和一众亲戚全都傻眼了,愣愣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领着团队从另一个门进来。
他看到李总,立刻笑着迎上来:“李总,您也在啊。”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当他看到站在角落里,脸色煞白的赵启明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赵启明?”他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启明浑身一哆嗦,像见了猫的老鼠,结结巴巴地说:“黄……黄总,我……我跟亲戚……随便看看。”
这位黄总,正是香港那家“A&D顾问”派驻到项目上的负责人。
黄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直接递到赵启明面前,声音冰冷。
“随便看看?我发给你公司的催告函,你回了吗?因为你违规操作,私下接触材料商,导致我们公司被业主方发了整改通知,罚款五十万!这笔账,我正要找你老板算!”
“不是的黄总,这是个误会,误会啊!”赵启明慌了,浑身都在发抖,汗珠从额角滚落。
第一只铁锤,已经重重落下。
08
观摩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赵启明那张惨白的脸上。
“误会?”黄总冷笑一声,“你作为我们公司在内地的外聘业务中介,职责是联络与沟通,谁给你的权力去碰供应链的?你私下承诺给人家回扣,想刷单抬高自己的中介费,这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我……我那是行业惯例……”赵启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闭嘴!”黄总厉声喝断他,“我们的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严禁任何形式的商业贿赂!你已经被我们列入合作黑名单了,解约函和追偿通知明天就会发到你公司!”
我走到巨幕前,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
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文档,标题是《关于对港方分包单位履约情况的阶段性考核报告》。
我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安全帽,指着屏幕上的一行红字,平静地说:“黄总,您先别激动。关于这件事,我们项目部上周已经有记录。根据合同附件3.1.4条款,分包单位出现严重违规操作,我方有权暂停支付本季度的节点款项,并处以合同总额5%的罚款。”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赵启明最后的遮羞布。
我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法务部草拟的函件,本来打算明天发给贵公司。里面详细列举了赵先生作为贵公司代表,近期在项目中的几项违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虚报工作进度’‘泄露商业信息’以及‘试图干预招投标流程’。”
每多念一条,赵启明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我调出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项目财务。
“另外,根据财务记录,赵先生上个月以‘业务拓展’名义,从项目备用金里预支了五万块钱,至今没有提供有效发票进行核销。按照规定,这笔款项将从应付给贵公司的款项中直接扣除。”
我转过身,看着已经瘫软在地的赵启明,语气依然平静。
“表舅,你所谓的‘金融服务’,就是这种服务吗?”
“你住的‘海景房’,就是你租在深圳湾,每天通勤过关来我们县城上班的那个十几平米的‘劏房’吗?”
“你引以为傲的‘体面’,就是靠打肿脸充胖子,贬低自己的亲人来维持的吗?”
一连三问,如三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用谎言堆砌起来的虚假世界。
真相落地,全场无言。
09
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冬夜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有种洗刷过后的清新。
赵启明没有跟我们一起走,他被黄总的人带走了,说是要去“好好聊聊”。
亲戚们也早已作鸟兽散,家族群里一片死寂。
到了家,母亲默默地去厨房倒水,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她走过来,把水杯递给我,嘴唇动了动,许久,才低声问了一句。
“小浩,你……真的是那什么……股东?”
“妈,不是我。”我摇摇头,扶着她坐下,“是咱们团队的奋斗成果,公司奖励给核心技术团队的股权激励,就一点点。”
“那……那你表舅老家那个危房,去年有人出钱给修好了,是不是也……”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都是一个家族的,能帮就帮一把。但帮忙有底线,做人更有底线。”
母亲的眼圈红了,她捏着陈旧的衣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妹妹林珊走到我身边,她一直没哭,此刻眼睛却亮得惊人。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放在桌上的那顶白色安全帽,上面还沾着一点干掉的泥土。
“哥,”她笑着说,“我为你骄傲。”
我也笑了,拍了拍她的背:“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去你的外企,做骄傲的林总监。”
母亲看着我们兄妹俩,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她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我们小区里刚刚亮起的夜景灯光拍了张照片,发到了那个沉寂已久的家族群里。
没有配任何夸耀的文字,只有一句:
“孩子们都挺好,踏踏实实,比什么都强。”
我站在阳台上,晚风拂过,吹动着远处工地上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项目法务发来的消息:“林工,给港方的正式函件已经发出。”
我回了个“收到”。
体面,从来不是挂在嘴上的说辞,更不是踩着别人建立的优越感。
它是深夜工地的灯火,是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是安全帽下的汗水,是面对困难时,敢于挺身而出的担当。
是扛在肩上,沉甸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