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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军区团长后,他拦住我:救命之恩,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五万块现金……没等他说出第二个选项,我一把拿过厚厚的信封转身就走

发布日期:2025-11-22 07:51    点击次数:100

第1章

1977年冬,南部海岛第八军团基地,高考成绩刚出分。

方惜悦就被未来婆婆揪住:“给你五万块,把高考志愿填去离海岛最远的大学,永远!永远地离开我儿子。”

重生后,再听见魏母说着和前世一样的羞辱,方惜悦却笑了起来。

她接过‘分手费’,站起身承诺:“您放心,我的高考志愿已经填了最北方的军医大学,半个月后,录取通知书一到,我马上离开您儿子魏行瀚。”

走远后,来到太阳下,方惜悦才松开暗暗揪紧的手。

重生真好。

上辈子,她放弃上大学嫁给了魏行瀚,守着他一辈子都没出过海岛。

可魏行瀚却为了救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令她捐血,直接把她抽干惨死。

这辈子,她一定要彻底离开魏行瀚,斩断孽缘。

回了卫生所继续工作,方惜悦刚换上白大褂就看见魏行瀚掀帘进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海军服,高大挺拔,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儒雅正派,正温润笑着冲她走来。

“惜悦,我接你回家吃饭。”

但方惜悦却下意识后退一步。

满脑子都是前世临死前,他撕破温柔假面,冷酷抓住她:“方惜悦,全海岛只有你和芷薇的血液配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这血你必须献。”

然后,方惜悦就死了。

而魏行瀚的侄女,丁芷薇活了。

怔忪间,手腕被戴上一个白玉镯子。

男人歉疚说:“芷薇不小心摔碎了我送你的定情信物,特地给你选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罪,你看还喜欢吗?”

魏行瀚炙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令方惜悦毛骨悚然。

她猛地挣脱退后一大步,语速极快拒绝:“不用了。”

躲瘟神般,她白着脸拽下镯子扔回去。

她实在忘不了最后一滴血流尽后,那种冰冷绝望的痛。

魏行瀚终于察觉方惜悦的异样,目露担忧:“怎么脸色不好,是还生气芷薇打碎你的镯子吗?”

“她真不是故意的,你别和她计较,让一让她。”

他越解释,方惜悦的脸色越难看。

又是让,这话她上辈子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粮票换的肉,要让给丁芷薇。

逢年过节发礼品,让给丁芷薇。

得了荣誉奖章,让给丁芷薇。

最后她连命,都让给了丁芷薇……

临死前的冷痛又袭来,方惜悦握着桌子,强撑着镇定,笑着错开话题。

“我真没生气,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带丁芷薇去供销社吗?快去吧,她应该在等你了。”

提起丁芷薇,魏行瀚果然不再多说,把手镯放在桌子上:“手镯你收下,不然芷薇心里过意不去。”

凝着男人的背影,方惜悦苦涩自嘲。

瞧,魏行瀚对丁芷薇的偏爱多明显,她上辈子竟然还妄想和丁芷薇争宠,是多不自量力啊?

重生后报名参加高考,去最北方的军医大学读书,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这辈子,她要离开海岛,离开魏行瀚,过她自由的人生。

在卫生所忙到傍晚,方惜悦才回家。

除夕将至,路过家属院,瞧见家家户户门口挂上红灯笼,小孩追赶着玩爆竹,空气都弥漫着新年的幸福。

连她和魏行瀚分配的家属房,也贴上了他剪的红窗花。

她是孤儿,上一世就是钟情魏行瀚的细心,信了他说对她一见钟情,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方惜悦收回思绪刚要进屋,就听见里面传出丁芷薇的哭泣。

“小叔,我愿意跟方惜悦坦白,把出生抱错,占了她20年的京市千金身份还给她,也不想你为了补偿娶她,我怕你跟她结婚后就不要我了……”

接着,魏行瀚的声音一贯的温柔宠溺,狠狠砸在方惜悦心上——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娶方惜悦,就是为了把她困在海岛,让她一辈子去不了京市抢你的幸福。”

第2章

上辈子临死前,方惜悦已经知道魏行瀚娶她的真相。

但现在听见魏行瀚亲口承认,他娶她只是为了把她困在海岛,心还是会痛。

方惜悦抿唇自嘲,面无表情推开门。

却看见屋内,丁芷薇正踮脚吻向魏行瀚。

听见开门声,屋内两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方惜悦。

丁芷薇做了没脸的事,却还倒打一耙:“方惜悦!这是我小叔申请的家属房!你进来竟然不敲门?”

“还没嫁进来就把自己当女主人了!你要不要脸!难怪是孤儿,我看你就是小时候太讨嫌才被你爹妈丢了的!”

一句两句,狠狠戳中方惜悦的伤疤。

偏偏魏行瀚还不出声。

方惜悦失望透顶,似笑非笑:“我可不一定是孤儿,最近岛上的阿伯告诉我,我白的不像土生土长的海岛人,很可能是出生时被人抱错了……”

“好了。”

魏行瀚忽然打断,头一次对方惜悦冷了脸。

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丁芷薇,温柔道:“芷薇,你先去睡觉。”

丁芷薇得意的冲着方惜悦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走了。

直到丁芷薇回屋,魏行瀚才收回视线看方惜悦:“芷薇脾气被我惯坏了,说话有些没遮拦,你别怪她。”

不等方惜悦说话,魏行瀚又接着道:“出生抱错的事,你听谁说的?”

这一句,才是重点。

方惜悦心里发紧,魏行瀚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

她迎上魏行瀚的视线,握紧双手,极力装作不难过:“没谁,骗她的。我是人,被戳了伤疤也会痛。”

“魏行瀚,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别人有阿爸阿妈疼,也不止一次做梦梦到有个温暖的家……那该多好?”

魏行瀚一愣,神情微僵。

但最终,他只是露出一贯的温柔,轻轻抱着她说:“你今天不是已经交了我们的结婚报告申请了?不出一月,我们就有一个家了。”

“你放心,结婚后我们的家一定很温暖。”

骗子。

把她哄到手,娶了她之后,他根本没给她一点温暖。

他把她困在海岛一辈子,要她给丁芷薇冉让了一辈子,被他妈嫌弃刁难他也是叫她忍忍长辈……

所以,她今天和他妈达成交易后,把结婚申请当场就撕碎了。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嫁他。

方惜悦没和魏行瀚再纠缠,说了句累了就回屋睡觉。

寒冬腊月,海岛的夜长又冷。

窗子被风敲了一夜,方惜悦就听了一夜。

天泛起鱼肚白,她也没睡着,索性起来做饭。

因为魏行瀚胃不好,两人处对象后,她就没再去食堂打过饭,都是亲手做。

等做完早餐回过神,方惜悦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做了两份。

这时,身后陡然传来丁芷薇咒骂:“你以为殷勤点就能让小叔爱上你?他只会觉得你像粘人的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

方惜悦刚转身,手里的碗就被丁芷薇夺走:“拿来吧你!”

瞥见碗里的白薯和鸡蛋,丁芷薇却又嫌恶翻着白眼,眼珠一转,将鸡蛋全部挑走,把白薯扔到了地上。

“畜生都不吃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方惜悦早就受够了丁芷薇的刁蛮。

冷笑着怼:“我用得着对你小叔献殷勤?这海岛谁不知道是他对我一见钟情,主动追求的我?”

“而且这白薯你小叔天天吃,他是畜生,你就是畜生的侄女,多光荣啊?”

“你——”

丁芷薇瞪大眼,气得脸都青了。

似乎没料到面团一样没脾气的方惜悦也会顶撞她了。

但马上又气急败坏骂:“好啊,原形毕露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为了攀上我小叔一直在装贤惠。”

方惜悦懒得听丁芷薇颠倒黑白。

捡起白薯吹了吹,放进饭盒就准备去卫生所。

浪费粮食可耻。

可她刚走出屋,就听丁芷薇大叫:“小叔!方惜悦骗我吃下鸡蛋,我过敏喘不上气要死了!”

方惜悦心中一惊,回头正好看见魏行瀚风一样冲过去抱起丁芷薇。

男人剑眉紧蹙,抱着人出来就朝她冷斥:“芷薇对鸡蛋过敏你还故意给她吃?”

方惜悦气笑了,迎上魏行瀚的警惕不躲不避。

“我是你亲手评出来的海岛先进标兵,杀人犯法,你觉得我会故意让丁芷薇过敏死掉,毁了自己一生吗?”

魏行瀚眸底一闪,语气稍微缓和两分,抱着丁芷薇往外跑:“我先带芷薇去卫生所,等回来我们再说。”

方惜悦盯着男人越来越快的步伐,喉咙有些发苦。

魏行瀚是军团政委,才思敏捷,怎么就看不穿丁芷薇这么拙劣的表演?

是关心则乱?

还是知道丁芷薇撒谎但依旧纵容?

第3章

很快,方惜悦得到了答案。

到了卫生所,她经过输液室门口,魏行瀚正背对着她给丁芷薇涂药。

丁芷薇看见她,挑衅往魏行瀚怀里贴了贴:“小叔,对不起,其实我是故意吃鸡蛋过敏,就想看看你是在意我还是更在意方惜悦。”

下一秒,方惜悦毫不意外听见魏行瀚说:“这有什么好比的,你自然最重要。”

大概是期待降低了,她竟然也不再像从前一样难过。

她没进去,而是特地找上了主任,以读大学为由递交了辞职报告。

主任诧异:“你之前不是说为了嫁给魏政委不去读大学了吗?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是不是魏政委母亲从京市跑来给你压力了?”

丁芷薇笑笑:“和其他无关,我只是想好好读大学,将来成为一个对祖国更有用的人。”

魏家是军官世家,魏母看不上她这个海岛孤女,海岛军区的人几乎都知道。

上辈子结婚后,魏母没少来家属院找她麻烦,魏行瀚却从没护她一次。

不爱其实很明显,只是她上辈子执拗期待魏行瀚承诺的‘温暖的家’,才没看清他敷衍的感情。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这辈子,她会有全新的自由的人生。

主任在辞职报告上盖了章:“我听说你高考分数很高,放弃读大学确实可惜。这段时间,把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就好。”

“至于你和魏政委的婚事,他当初对你一见钟情,你们感情好,就算你读书和他异地几年,他也会等你。”

方惜悦笑笑,接过报告只说:“谢谢主任,我离开海岛前一定交接好工作。”

话落,门口换传来清冷的男声:“什么离开海岛?惜悦,你要离开海岛?”

方惜悦回头,正好撞见门口一脸焦急的魏行瀚。

她心头一紧,不动声色把辞职报告塞进口袋,走出去关上主任办公室的门。

才平静说:“有同事转岗离开海岛,我交接一下工作。”

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她不想被魏行瀚知道她要离开。

他为了丁芷薇的幸福都能牺牲他的婚姻,若是被他得知她要离开海岛,他说不准又会对她做什么。

魏行瀚不知道是信任她还是不在意,压根没多问。

转而提及:“抱歉,鸡蛋的事儿是我误会了,我有趟公差要出岛,你能替我照顾芷薇吗?别人我不放心。”

方惜悦没说话。

她在想,这句抱歉是真在道歉,还是为了让她照顾丁芷薇才说的?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魏行瀚又补充:“我是芷薇小叔,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她,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能包容一些。”

瞧这话说的。

因为他在意丁芷薇,所以自己就要不分是非退让包容?

方惜悦的笑容淡了几分:“你放心,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会照顾好每一个病人。”

魏行瀚一怔,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方惜悦的表现又挑不出错,只好点点头。

“那你安心照顾家里,我做完任务一回来就来找你。”

方惜悦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而魏行瀚这一走,就是十二天。

方惜悦收到了军医大学录取通知书,学校还邮寄了一张火车票。

车票离开的时间,是除夕当天,腊月29日上午10点。

今天已经是腊月26,距离方惜悦离开海岛,只剩3天。

通知书已经收到,她也该收拾离开的东西了。

……

方惜悦特地提早下班。

只是没想到回到家,竟发现魏行瀚在家,正宠溺给丁芷薇戴着项链。

见她进来,他挺诧异:“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我本打算待会儿就去接你。”

方惜悦还没说话,丁芷薇就撒娇打岔:“小叔,你出差给我带的这条金项链,我太喜欢了!快帮我戴好。”

方惜悦哪还听不出丁芷薇的炫耀。

若是以前,她说不准会羡慕。

但现在她实在不想掺和这种腻歪,只敷衍笑笑:“你们忙,我最近值夜班,收拾几件衣服去卫生所住。”

反正只剩3天要走了,与其看他们腻歪膈应,还不如去卫生所值班室住。

她径直走进里屋,打开衣柜叠衣服。

还没拿几件,丁芷薇就得意戴着金项链进来:“小叔对我的好你看见了吧?出差他都念着我,在他心里我永远是最重要的!”

方惜悦自顾自叠衣服,不搭理。

丁芷薇气得沉脸,干脆从口袋掏出一封情书,怼到方惜悦面前。

“我喜欢魏行瀚,他是我的,你配不上他,你说我若是在你们结婚那天把表白信给他,你猜他会不会把你扔下来找我?”

方惜悦没有意外。

上辈子婚礼上,丁芷薇确实喝醉酒,哭着表白把魏行瀚叫走了。

叔侄搞到一起,这事要是传出去,魏行瀚的前途就别想要了。

上辈子顾及魏行瀚的名声,她对丁芷薇的挑衅一忍再忍。

可现在……

方惜悦冷笑一声,夺过情书就跨出门,朝堂屋的魏行瀚喊:“魏行瀚,你侄女喜欢你,给你写了情书,你要看吗?”

第4章

薄薄的一张纸,写满了露骨的爱慕。

魏行瀚刹那沉下脸,接过情书毫不犹豫撕碎。

他很疼丁芷薇这个侄女,很少当着丁芷薇的面生气,这次脸色却难看到好像有了杀气。

屋内的丁芷薇再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扬,煞白了脸哆嗦着。

方惜悦瞟了他们两眼,有些闹不清他们的状态,只不过两情相悦被捅破而已,他们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敢爱不敢认?

方惜悦露出讽刺笑意:“要不我先离开,你们聊一聊?”

说着,她就要走,可刚一动,魏行瀚却拽过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他的房间。

关上门,他才斟酌说:“情书的事,我希望你当作没见过。”

“芷薇还是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情书这事儿若宣扬出去,她以后就没法见人了。”

方惜悦刹那如鲠在喉。

她反问:“魏行瀚,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丁芷薇一样大,我们甚至连生日都在同一天?她是孩子,我是什么?”

魏行瀚哽住,收敛了眉宇间的温柔。

方惜悦淡漠后退一步:“你与其担心我把你们的秘密捅出去,还不如好好避嫌,没人是瞎子。”

两辈子了,在一起后,这还是方惜悦第一次对魏行瀚冷脸。

他拧着眉,低垂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响才说:“我会注意。”

说着,他干咳一声,忽然上前抱住了方惜悦:“你放心,我选择和你结婚,就会对你一心一意。”

“这段时间我会去新兵营挤大通铺,让芷薇好好冷静一下,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说完,他就松开人,开门大步离开。

方惜悦看见,丁芷薇追了出去。

她没再管,继续回自己的里屋,收拾包袱。

魏行瀚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敢信。

她只想3天后,按时离开海岛去读大学。

这辈子,她一定要自由生活。

证件,通知书,车票,用得上的衣服……她一一收好。

刚装好行李箱,就见丁芷薇怒气冲冲跑进来:“你跟我小叔说什么了,他都不理我了,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幸福?”

懒得搭理丁芷薇这个疯子,方惜悦拎着行李箱也走了。

身后还传来丁芷薇气急败坏的咒骂:“方惜悦你个贱人,给我等着!”

入夜。

方惜悦睡在卫生所的值班休息室。

今夜风大,一直呜咽着,像极了她临死前的那一晚。

她被拉上简陋的手术台,被抽血抽到疼得跪下求魏行瀚:“我不想再捐血了,真的好痛……”

“芷薇还需要你的血,我知道你很疼,等救回她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轰!

一阵坍塌的巨响,方惜悦从梦中惊醒。

才发现已经到了清晨,窗户边的电线杆倒了,砸了卫生所门口的简陋诊疗棚。

眼皮莫名开始跳,方惜悦总觉得有不少的事要发生。

强行压下不安,方惜悦走出门,正想要扶起诊疗棚,却发现魏行瀚急匆匆跑来,一把抓住她,肉眼可见的慌乱。

“芷薇不见了,你有没有看见她?”

丁芷薇不见了?

方惜悦心头那股不安忽得更加剧烈,接着就见一个渔民大喊着跑来——

“不好了,丁芷薇说方惜悦到处造谣她给小叔写情书,跑到悬崖边要跳海自杀了!”

第5章

魏行瀚脸色一变,迅速朝悬崖边跑去。

方惜悦也跟了过去。

悬崖边已经聚了一堆海岛渔民。

只见丁芷薇颤巍巍站在悬崖边,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

冲魏行瀚哭诉:“小叔,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方惜悦却故意把情书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

“呜呜呜,我名声被搞臭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要我,我如果一辈子嫁不出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会!”

悬崖边,魏行瀚铿锵承诺:“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娶你。”

“听话,来小叔这里,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丁芷薇终于被哄好,哭着奔向魏行瀚。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怕被恶人拆散的鸳鸯。

魏行瀚后怕珍惜的模样,实在太过刺眼。

人群外,方惜悦静静看完这场闹剧,胸口的闷堵一阵又一阵,转身要离开。

“站住!”

魏行瀚突然板着脸叫住人:“方惜悦,你乱说话害得芷薇差点自杀,不道个歉就这么走了?”

方惜悦回头望着冷脸的男人,以及他怀里冲她暗暗得意的丁芷薇。

丁芷薇太知道怎么拿捏魏行瀚了。

方惜悦也太知道和一个偏心的男人解释,是多么徒劳。

只反问:“你说我乱说话,证据呢?”

魏行瀚眼神一暗:“情书那个玩笑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从前温柔善良的你怎么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到底是谁不可理喻颠倒黑白?

方惜悦自嘲按住刺痛胸口。

她一直没变。

只是死了一次,清醒了。

放下手,她面无表情看着魏行瀚:“信不信由你。”

说完,方惜悦就独自回了卫生所。

她一直安慰自己,不要再被影响。

只剩2天,她就能离开海岛了。

安静过完最后2天,以后天高海阔,魏行瀚再也不能要她让这让那了……

可没想到魏行瀚没完没了,她到卫生所没多久,他直接挂了个看诊号,点名了要她回去给丁芷薇看伤。

方惜悦背着医药箱再次回到家属院。

一刚进屋,就看到丁芷薇穿着一件大红布拉吉站在镜前转来转去。

而魏行瀚站在一旁,一直微笑温柔看着。

方惜悦面无表情往里走。

这条裙子,是她之前为结婚特地准备的婚服,她攒了三个月的工资才买下来。

见她进来,丁芷薇冷哼一声:“小叔说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要闹得太难看,这样吧,我喜欢这件布拉吉,你把它送给我,我就原谅你你败坏我名声的事了。”

魏行瀚也朝她看来:“既然芷薇这么说了,离结婚还有时间,这件衣服你就先让给芷薇,婚服到时候再买。”

上辈子,已经被丁芷薇抢走的东西,方惜悦就从来没能要回来过。

只剩2天就能离开,这个节骨眼上,方惜悦不想出意外。

就放下药箱,神色平静点头:“行,她喜欢就给她吧。”

反正,她和魏行瀚这辈子不会结婚。

见方惜悦松口,魏行瀚的眼里终于染上笑意。

还说:“你能这么想就好,那这次情书的事儿就算了,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好好过日子。”

第6章

方惜悦低头,遮住眼中的默然。

这种三个人的日子,她上辈子过够了。

所以她清楚,魏行瀚在乎的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她听不听话。

她没说自己不愿意,只转移话茬:“不是说要看病,没问题我们就开始看诊。”

话落,丁芷薇就嗤笑:“你才有病呢,我可是好好的,小叔通知你过来,不过是让你跟我道个歉而已。”

“芷薇,好好说话。”

魏行瀚说着斥责的话,却语调温柔,也没掰开丁芷薇黏糊他的手。

转头含笑冲方惜悦说:“芷薇只是嘴上说话不好听,她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了你的裙子,就特地买了三张电影票,特意要我邀请你去看。”

方惜悦不认为丁芷薇这么好说话。

见她不接,魏行瀚直接把电影票塞给了她:“芷薇也是在向你示好,岛上难得放电影,一起去看吧。”

他根本就没给拒绝的机会。

方惜悦再不接下,就是不识抬举了,她接过电影票,表情淡淡的看他:“行,那就一起去看。”

去看看丁芷薇又怎么作妖。

下午,海岛礼堂。

难得放电影,礼堂坐满了人。

方惜悦一个人坐在后排,前面魏行瀚和丁芷薇并排挨着。

三个人一起看电影,怎么看她都是多余的那个。

很快,灯光全部熄灭,电影开场。

这是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主要讲述了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女,门当户对,彼此相爱,本来要结婚了,却爆出女方是抱错的假千金。

流落在外的真千金看上了男主,强行嫁给男主,像巫婆一样生生拆散了男女主。

方惜悦总算明白,丁芷薇为什么要自己来看这电影了。

这不就是暗示,她就是拆散丁芷薇和魏行瀚的巫婆吗?

这时,前面丁芷薇的低泣飘进了方惜悦的耳朵——

“小叔,电影里的男女主好可怜,一个娶了自己不爱的人,一个终身未嫁,如果男主角娶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假千金,是不是会更幸福?”

方惜悦一顿,接着就听到魏行瀚认同的回答:“娶自己真心爱的人,当然会更幸福。”

方惜悦忽得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上辈子,直到她死的那会儿,丁芷薇确实都没嫁。

可虽然没嫁,却一直跟在海岛家属院,他们是真的三个人一起生活。

魏行瀚对丁芷薇有求必应,就连夫妻不同房的荒唐要求,魏行瀚都同意了。

三个人中,难道不是她这个妻子最无辜?

到头来,他们俩却觉得不幸福。

太可笑了。

上辈子临死前的疼和怨忽得有些压不住,电影后面演了什么,方惜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电影结束后,她也没什么表情跟着出礼堂。

回去的路上,丁芷薇挽着魏行瀚走在前面叽叽喳喳说着话。

方惜悦默默跟在后面,像个电灯泡。

直到回到家属院,被邻居大婶拉住。

“我刚添了孙子,惜悦你快来沾沾喜气!你跟魏行瀚的结婚报告快批下来了吧?你们长得排场,以后可得多生几个漂亮娃娃哟!”

说着,硬塞了几个红鸡蛋给方惜悦。

一边塞还大嗓门问不远处的魏行瀚:“魏政委,你以后打算和惜悦生几个啊,要是生个闺女,咱们就做亲家呐。”

方惜悦扭头望去,只见魏行瀚依旧一派儒雅的笑意,却说:“我不打算让惜悦生,生孩子对她伤害太大了,我不舍得。”

大婶笑着哎哟了两声:“谁不说魏政委疼媳妇呢,惜悦好福气!”

方惜悦但笑不语。

好福气吗?

前世她就知道魏行瀚喜欢小孩,这么说,只是不想和她生罢了。

没关系,她会和别人生。

第7章

邻居大婶送完鸡蛋就离开了。

方惜悦抱着鸡蛋进了屋。

进屋后,都还没来得及关门,早就绷不住的丁芷薇就黑着脸冲上来,一把夺过鸡蛋,啪的都扔在地上。

还踩上一脚骂:“沾什么喜气?不准搞封建迷信!”

“丁芷薇!谁教你这样糟蹋粮食?”

魏行瀚罕见发了脾气,方惜悦诧异不已。

接着就见丁芷薇哭着冲出了家门。

空气静默,魏行瀚没有追出去,但他捏着双拳,绷着脸望向门外的目光,担忧的那样明显。

方惜悦压下闷堵,淡笑着主动递上台阶:“天快黑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追出去哄哄吧。”

魏行瀚这才回过神,眉宇间犹豫。

“抱歉,是我惯坏了她,这些鸡蛋不能吃了,我等会儿买点其他的补偿给你。”

“补偿不用了。”方惜悦抬手背上药箱,“我还要去卫生所值夜班,你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就走了。”

魏行瀚急着要去找人,便点头同意。

腊月的天黑得很快。

方惜悦迎着风,背着药箱独自回卫生所,身侧,魏行瀚开了军绿吉普车擦肩而过。

她看着车明确朝着一个地方驶去,就好像魏行瀚知道丁芷薇在哪里。

他们两个彼此了解,一个闹一个宠。

多般配啊,所以这辈子,她再也不要搅合进他们的爱情游戏了……

回到卫生所,外面的风更大了。

一直值班到晚上十点,眼见没什么人来,方惜悦正要去休息,这时,魏行瀚抱丁芷薇闯进了看诊室。

男人满头大汗,一脸着急:“芷薇喝了两瓶高度酒,醉得说胡话了,你快给她看看。”

他怀里,丁芷薇满脸酡红,正箍着魏行瀚的脖子,口中念念有词。

“小叔,你别娶方惜悦好不好,你以前明明答应过要永远陪着我的……”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你如果要娶妻能不能娶我?”

“我想陪着你,如果你娶了别人,我就一辈子不嫁人……”

魏行瀚眼底闪过尴尬:“惜悦,你别误会……”

话没说完,却被方惜悦笑着打断:“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她喝醉了才说胡话。”

说着,她还体贴递上水喝药:“醉酒难熬,把药片喂给她吃了,就带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魏行瀚盯着方惜悦看了几秒,动了动唇,最终只说了句谢谢。

他耐心喂着药,都不要方惜悦插手半点,男人温柔的模样,就好像他怀里的是稀世珍宝。

只是,如今再看到这样的画面,方惜悦已经不会吃醋嫉妒了。

毕竟,魏行瀚的爱,她从来没得到过……

药吃完之后,丁芷薇消停了很多。

魏行瀚带着丁芷薇离开后,方惜悦也回了值班休息室。

凌晨的号角很快吹响。

只剩最后1天,方惜悦就能离开海岛去读大学了。

离开魏行瀚,离开海岛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呢?

方惜悦想象不到。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她从来没出过海岛一次,但不用给丁芷薇让这让那的未来应该不会太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方惜悦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起迟了,错过了食堂饭点,她只好去远处的供销社买馒头吃。

买了馒头回来,她正要回值班室换白大褂,却发现值班室的门开着。

她的证件,车票,大学录取通知书可都在里面,丢了任何一件,她就没法去上大学。

心头一慌,她不由加快脚步冲进去,一进屋,就对上了魏行瀚深漆的眼眸。

“方惜悦,你有事瞒着我?”

他手边的桌上,正放着方惜悦的录取通知书。

第8章

方惜悦心口一颤,盯着通知书,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下一秒却听魏行瀚质问:“我早上去首长那询问我们的结婚申请批复,首长却说你根本没交结婚申请。”

原来,他只是问结婚申请。

方惜悦松了一口气,魏行瀚应该没打开录取通知书看,要不然不可能只揪住结婚申请问。

脱了外套顺手盖上桌上的录取通知书。

她一边换上白大褂一边说:“交报告那天,你妈来找我,她撕掉了结婚报告,我没来得及补。”

闻言,魏行瀚一怔。

随后才柔和眼眸:“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怎么不跟我说?”

方惜悦笑笑:“你不是忙嘛。”

她上辈子在魏母那儿可不止受一次委屈,她没少和他说,可他只是叫她忍忍。

在丁芷薇面前,他才是英雄。

却见魏行瀚把手中提着的袋子给她,说:“我特地借了两套军区的礼服,我们结婚的时候穿这个更正式,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正好,这礼服不会和芷薇那身红裙子撞上,免得她不高兴。”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

方惜悦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她明早就走了。

婚服是什么都行,反正不是她穿。

魏行瀚眉眼更温柔了,拉住方惜悦的手:“之前总没时间陪你,正好今天有空,我陪你去供销社选一选婚庆的东西?”

“我们成家,你以后就是家里的女主人,新婚的东西要你喜欢才行。”

方惜悦却笑着拒绝:“我都可以,你跟丁芷薇去吧。”

她太好说话了,魏行瀚竟然有些接不上话,心头染上一种莫名的怪异。

他蹙眉:“我跟你结婚,跟芷薇去买算什么,她又不懂你的喜好。”

方惜悦又笑:“不是你说的,以后我们三个人要一起好好生活?”

“丁芷薇是你疼爱的侄女,又是京市千金小姐,她的喜好𝓌𝓌𝓎自然重要。”1

她说的字字在理,可魏行瀚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

他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场婚姻对方惜悦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怎么可能呢,方惜悦是孤儿,没人比他更清楚她多么想要一个家,处对象这一年,她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他幻想的未来。

方惜悦也不管魏行瀚在想什么,推拒着赶人:“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去看诊室上班了。”

魏行瀚却不放人:“明天是除夕,卫生所也该放假了。”

“我明天重新写一份结婚申请,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交,可以吗?”

明天她都要走了,还交什么结婚申请?

但见魏行瀚这幅不罢休的姿态,方惜悦只好点头:“好。”

魏行瀚终于放松下来:“我同你一起,这次就不会有意外了。”

方惜悦笑笑,没说话,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魏行瀚走了之后,卫生所的医生也都陆陆续续回家。

明天就是除夕,隔得不远的家属院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

卫生所没有什么病人,新年新气象,方惜悦把卫生所的看诊室和值班室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顿。

又仔仔细细把行李箱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小心翼翼放好证件和大学录取通知书。

于她而言,走出海岛,永远远离魏行瀚,叫他一辈子找不到她,才算真正摆脱了上辈子,才算真正的重生。

……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降临后,方惜悦特地早睡。

鞭炮声中入眠,又在鞭炮声中醒来。

腊月29日,除夕到了。

她洗漱好,刚要出发离开,值班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方惜悦一惊,看了下时间才早上6点。

谁来这么早?

接着,魏行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惜悦,我们今天早点去提交结婚申请,芷薇说要去吃供销社的大白兔奶糖,不早点去怕买不到。”

方惜悦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魏行瀚。

男人微笑着,戴着一贯的眼镜,看上去儒雅又温柔。

见她出来,魏行瀚就拉着她往外走,颇有些迫不及待。

方惜悦绷着心,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摆脱,却见有人匆匆冲魏行瀚奔来。

“魏政委不好了,你侄女忽然一直流鼻血,人已经晕倒休克了。”

魏行瀚脸色一变,方惜悦趁机挣脱他的手:“申请给我吧,还差我的签字,我签好放首长办公桌上就好。”

魏行瀚罕见的竟犹豫了一下,面露迟疑。

方惜悦补充:“芷薇还等着你去照顾呢。”

魏行瀚这才把申请递给方惜悦:“那你先去交,忙完了就回家,晚点我们再一起去供销社买东西。”

方惜悦随口应下:“好。”

魏行瀚走后,方惜悦本想将结婚申请撕毁。

但她想了想,只是拿出桌上的钢笔,在申请报告的背面写下两句——

【魏行瀚,我不嫁你了!我收了你妈的钱,答应她要永远永远地离开你。】

【你既然要照顾丁芷薇一辈子,那你们干脆结婚,我祝你们幸福。】

最后一笔落下,门外忽得响起‘砰砰’声。

方惜悦扭头一看,烟花绽放,整个海岛都在庆祝除夕。

她也该走了。

拎着行礼箱,她迎着海风走向车站。

上午十点,火车准时出发。

方惜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树影倒退,那禁锢在她身上的枷锁终于咔嚓断开。

两辈子,她终于能离开海岛,终于自由了。

如同承诺魏行瀚母亲那样——

从此之后,她将永远,永远的离开魏行瀚!

第9章

天色渐暗。

一辆军用吉普从大道开过。

魏行瀚开车看着在拐角消失的身影,蹙起眉来。

有些眼熟,是方惜悦吗?

还是他看错了。

丁芷薇在后座看清了那张长得像方惜悦却不是方惜悦的脸,也看到了魏行瀚扭头的动作,心里酸溜溜的,故意开口道:“小叔,车上好冷,你开快点吧。”

吉普车没有玻璃,寒风灌进来确实冻人。

闻言,魏行瀚没再纠结,深深踩下了油门。

丁芷薇讥诮又不屑的将目光从拐角移开。

快要结婚又如何,小叔还不是把她放在第一位?

她占了方惜悦身份的事儿小叔不也帮她瞒了这么多年?

方惜悦,切,手下败将。

等她再想想办法,一定叫小叔在结婚前就把方惜悦扔出去。

魏行瀚,只会是她的!

很快车停在家属院门口,魏行瀚将丁芷薇抱进屋里,习惯性的去找那道单薄身影。

“惜悦……”

屋里没有方惜悦的身影,空的有点冷寂。

魏行瀚又快步进了厨房,也是空的。

莫名的心慌划过心畔,想起拐角的那道单薄身影,魏行瀚快步出了门,扭头叮嘱道:“芷薇你脚伤还没好全别乱动,我去找找惜悦。”

丁芷薇不悦的叫住魏行瀚:“她有什么好找的,每年别人都要阖家团圆的,她一个孤儿又不需要过年团聚,肯定是让她值夜班去了啊。”

“芷薇!”魏行瀚头一次冷脸,斥责制止丁芷薇,“惜悦很快就是你小婶婶了,以后她有了我不会再是孤儿了,而且,当年占了她身份的你最不该说这种话。”

说完,魏行瀚便快步出门上了车。

想起刚才“方惜悦”消失的方向,应该是卫生所。

是又去值夜班了吗?

可今晚是除夕。

因为从小是孤儿,家里没人,所以每年这时候卫生所排班不管是谁都默认了方惜悦去上。

年复一年,每年除夕都由方惜悦顶班这事儿仿佛也成了卫生所里人人都默认的事情。

魏行瀚想到这儿,心里隐隐发疼。

方惜悦瘦弱单薄的模样再次在脑中闪现。

他没办法告诉她,她其实是有家的。

更没办法告诉方惜悦,她跟丁芷薇是抱错了。

她才是丁家千金。

后来,他看得出方惜悦喜欢自己,他便想到了和方惜悦结婚的弥补方式。

他让她错别了一个家,那他就再还给她一个家。

只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早不自觉的喜欢上了这个惹人心疼怜爱的女孩儿。

为了弥补而恋爱的目的早在交往共处中变了质。

他是真的想和方惜悦结婚。

照顾她,疼爱她。

好在他们就要结婚了。

今年,他想带着她一起过年。

魏行瀚想,等过零点以后他就告诉她,以后她有家了,有他和芷薇,她以后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上午他把她丢下的事儿,也得向她道个歉才行。

芷薇身边实在离不开人,他才没办法脱身。

她一向固执,他答应了和她一起去供销社买东西,她一定等他等了很久才回的家。

油门加深,魏行瀚头一次觉得从家属院到卫生所的路这么长这么远。

第10章

他只去接过她一次。

从前那么多台风夜的天,她一个人,应该很难走吧。

魏行瀚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照顾芷薇习惯了,如今才发觉,他忽略了另一个最需要照顾的。

以后他一定对惜悦多点关心和照顾才行。

车子抵达卫生所,魏行瀚没熄火就下了车。

他迫不及待想告诉方惜悦,今年她不会再是一个人孤独的守着漫漫长夜过年。

可掀开帘子,却不是方惜悦的身影。

“方医生呢?”

刚进卫生所就被迫来顶班的医生撇撇嘴,没好气道:“方惜悦?不肯换班不就是回家过除夕了,害我还得来值班,真不知道她一个孤儿还要过节凑什么热闹,别人都举家团圆,她难不成要守墓去吗?”

怨气太重,新来医生的难听话一箩筐。

她早就听同事们说过值班这事儿,当时还对方惜悦心怀感激呢,谁知道一早她就被通知今年要她来值夜班,不能回家过年。

往年除夕值大夜不管是谁当值统统都是由方惜悦来上的,这么多年也都没打破过默认的规则,怎么轮到她就变了呢?

真不知道一个孤儿不为大家做贡献,自己一个人待着不也浪费时间吗?3

魏行瀚听着,每一个字都让他青筋直跳。

军装在身,魏行瀚一忍再忍才压下心头怒火。

他尽量平和道:“同志,注意用词,本来就不是方惜悦的排班,换班是情分,不换是本分!你不要不知感激!”

“你又是谁,以前怎么不替她出头,现在来充好人,不看病就走,别触我霉头!”

新医生也不管一身军装的魏行瀚,一脸怒火的就要往外赶人。

卫生所领导听见吵闹走了过来:“魏政委?你怎么来了,是您侄女还不舒服吗?”

魏行瀚冷冷道:“跟芷薇无关,我这次是为方惜悦来,她虽然还没过门,但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已经算是半个魏家人了。”

“从前她没有家人没法团聚才替同事们排的班,今年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从前替的班也该换成休息还回来了,你们卫生所那么多人,总不能光盯着方惜悦一个人欺负吧?”

领导知道这事儿,往年也沾过光,此时脸色有些讪讪:“魏政委消消气,我们肯定是感激方医生的呀,不过她已经不在卫生所就职了啊,东西都已经收拾走了,她没回家,没告诉你吗?”

魏行瀚一愣。

方惜悦已经离职了?

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他忙去卫生所值班宿舍,可卫生所宿舍里床铺空空,哪里有一点方惜悦的东西?

魏行瀚又连忙回了家属院。

满脑子都在想方惜悦会去哪儿,是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了吗?

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家准备今年跟他一起过除夕?

他来不及思索太多,车子油门踩到底就又回了家属院。

可这次,他看清了方惜悦睡的屋内。

哪儿有回来过的迹象。

一件跟方惜悦有关的东西,都没了。

连衣柜都空了。

空旷的可怕。

心扑通扑通的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心口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

第11章

“小叔,方惜悦真走了?”

丁芷薇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和幸灾乐祸。

走了好,这样魏行瀚就能把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就不会再像昨天一样,明明人在卫生所照顾她,却心不在焉的想着方惜悦。

连给她倒水都叫成了方惜悦的名字。

“魏政委。”

门口突然传来警卫的声音,魏行瀚顾不得心慌不安,正了正军装迎了出去。

“首长?”

首长点点头,脸色不算好看,手里还捏着两张纸,魏行瀚一眼就看出那是他亲笔写的两份结婚申请。

“结婚申请组织通过了吗?”

“通过?胡闹!”

首长声音高了高,还是进了屋才继续说:“好在我公干才回来,看了一眼没急着交上去!真是胡闹!”

“首长您说怎么了……”

魏行瀚疑惑,却被首长打断:“你跟丁芷薇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明面上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呢,组织上是不会同意你们的!我知道你们十几年的感情你真心疼她,但是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方医生虽然是个孤儿,但待你真心,年年是军区医院的优秀代表,前段时间你不还亲手给她颁发了先进标兵吗?”

首长的话说的魏行瀚一头雾水,首长索性将结婚申请报告递到魏行瀚手边。

离开前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吧!我看方惜悦是真的不错!配得上你!”

魏行瀚不明所以,直到展开结婚报告。

申请人一栏,在他的名字旁边,是空的。

而结婚报告背面。

两行娟秀的字迹清清楚楚。

他认得,那是方惜悦的笔迹。

【魏行瀚,我不嫁你了!我收了你妈的钱,答应她要永远永远地离开你。】

【你既然要照顾丁芷薇一辈子,那你们干脆结婚,我祝你们幸福。】

邻居的声音也同时传来:“魏政委在家啊?我看惜悦去了火车站啊,她是有任务要出去吗?今晚还是除夕嘞,她又要一个人过了啊……”

魏行瀚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方惜悦那些异样的瞬间。

一切说不通的症结仿佛突然疏通。

难怪,难怪,原来是真的要离开。

魏行瀚再顾不得多想,上车就往车站开去。

“小叔!小叔!”

丁芷薇的呼喊头一次没了回应。

魏行瀚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只剩方惜悦的身影。

其实,她要走的端倪很明显。

如果当时他多问一句,就一句……

如果平时对方惜悦多上心一点,就一点……

他就能发现她要走。

失去方惜悦的不安几乎要将魏行瀚的胸腔占满,魏行瀚开车的手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他从军十几载,很少感受到这种不受控制的慌张。

上一次,还是和战友天各一方。

内心告诉他,这次和方惜悦分开,就如上次的天人一别,此生,再不会相见。

他终于开到车站,车却不能再进。

火车呜呜的汽笛声响起,魏行瀚脸色一变。

要开车了!

他忙下车,疯狂跑到入口处,却被岸上的工作人员拦下。

“不能进了!火车已经开了,迟到只能赶下一趟!”

魏行瀚顾不得喉咙的血腥,焦急道:“我找人!很急!”

工作人员厉声拒绝:“再急也不行啊,车已经开了!”

说话间,魏行瀚已经看到火车开动。

魏行瀚看见车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便连军人的军容军貌也再顾不得,边跑边喊:“方惜悦!”

“方惜悦!你回头!”

“你看看我!”

“方惜悦……”

那道身影他不会再认错。

可车上的人一次都没有再回头。

不知是不是方惜悦又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没有回头。

直到火车,越开越远。

魏行瀚眼里的痛苦随着那道身影消失而显得越发深刻。

日头落下,夕阳渐去,将魏行瀚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挺拔,却又孤独。

一如往年追随着魏行瀚的那道单薄孤寂。

“方惜悦……我一定会找回你的……惜悦!!”

第12章

三年转瞬而逝,1980年,京市。

丁芷薇不死心道:“小叔,这三年你从政委升到少将军,从红山岛升到京市,也不停的找了方惜悦三年,她一直都是杳无音信,你就是不愿意接受我吗?”

“我究竟比她差在哪儿?!”

魏行瀚沉着脸整理着军装,连眼皮都没抬:“丁芷薇,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不然就回红山岛去。”

丁芷薇攥紧了拳,憋红了脸,半晌才一跺脚。

“回红山岛就回红山岛,我还不稀罕来京市呢,丁家那个老爷子今天火车就到京市了,非让我去见他!我不想去,每回见我都要说个没完,方惜悦家里的陈年破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魏行瀚淡淡看她一眼:“丁芷薇,你是靠着老爷子才有了来京市的资本,不然就凭你的高考成绩一辈子也考不出海岛,现在丁老爷子年岁大了,你既然占了方惜悦的身份,你要做的就是替方惜悦尽孝。”

丁芷薇听出魏行瀚生气的意思。连忙就要凑上来挽住他。

却不想男人身体一侧,正好躲了过去。

眼看魏行瀚要走,丁芷薇咬牙赖到办公室椅子上:“那小叔你陪我,你不去我也不去,就让丁老爷子等着吧,谁爱尽孝谁尽孝去。”

魏行瀚开门的手一顿,扭头警告道:“丁芷薇!”

丁芷薇梗着脖子不肯退:“再说了,丁老爷子老早就想见你了,不是一直没机会,你也在京市,不去才不合礼数呢。”

如此,魏行瀚只能点头。

丁芷薇心满意足的走了。

望着丁芷薇的背影,魏行瀚不由得反思自己。

如果他能早点拉开和芷薇之间的距离,也许就不会总让惜悦受委屈,那她,也不会走了。

他自认叔侄关系界限分明,一直以来芷薇对他的爱慕都只是小女孩的情窦初开,不懂情爱,做不得真。

可后来经惜悦提醒他才想起来,惜悦和芷薇一般大,惜悦都要和他谈婚论嫁了,芷薇又怎么是天真不懂情爱的小孩呢?

是他一直习惯性的拿丁芷薇当小孩看待,才引出这些误会。

如果能重来……

可惜,世上最不能如果的,就是如果。

“魏少将,首长的火车即将到站,咱们该出发了。”

副官见魏行瀚一直没从办公室出来,便敲门来叫人。

魏行瀚没说话,只是看了过去。

副官陈松一见那眼神,便了然为何,却也只能摇摇头。

每当魏行瀚目光深愧的朝他看来,他就知道,是要问方惜悦医生的下落了。

可这么多年,南北都找过了,杳无音讯。

“走吧。”

眨眼间,陈松看着魏行瀚的眼神就又变成了即使隔着一层眼镜也挡不住的冷厉。

深绿军服,带着领章和肩章,整个人魁梧威严。

都说做过政委的人一派祥和,怎么到了他们少将,变化这么大?

不过专一是真专一,这么多年了,还在找方医生。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松摇摇头叹口气,快步跟上了魏行瀚的脚步上了车往火车站去,心想,要是方医生能在今天这趟列车上就好了。

第13章

绿皮火车不紧不慢的朝前跑着。

临近过年,窗子上都贴着红窗纸,看着喜庆得很。

列车员推着小车提着冒着热气的烧水壶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走着。

方惜悦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车厢里突然爆发女人的尖叫。

“爸,你怎么了爸!”

“爸你醒醒!”

“有没有医生!医生救救我爸!”

闻言,方惜悦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眼看一个老爷爷躺在地上,浑身僵直,微微抽搐着,方惜悦立即疏散人群就开始解老人的衬衫扣。

边解边说:“我是医生,别围在一起,快让出空地来!”

“你是家属吗?老人是不是有心脏病史?今天喝药了吗?”

方惜悦没带听诊器,只能趴在老人胸口直接听,又按在脖颈上感受心跳速度。

女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俨然吓呆了。

女人身边的男人连忙道:“有,有心脏病,但是今早已经喝过一粒药了啊,怎么还会这样?”

方惜悦抬手腕看了看表,蹙起眉:“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中午的药呢?”

女人瞬间白了脸:“我爸说三点就到站了,等到家再喝……”

方惜悦迅速开始按压老人胸口,做心肺复苏:“现在喂药!快!”7

女人回过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包里找药,却翻出来一瓶空盒。

眼看女人就要哭出来,方惜悦一边快速按压,一边抬头引导:“别哭!去找列车员,问问火车上谁有心脏特效药,一定要快!”

女人这才有了主心骨,被男人拉着连忙去其他车厢找药。

方惜悦一刻不停的按着,手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却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整张脸都被汗布满的时候,女人带着列车员拿着特效药赶了过来。

“快,喂老人,舌下含服……”

方惜悦几乎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叮嘱着列车员喂药。

不多说,老人睁了眼,方惜悦才放心的回了位置上。

刚坐下,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响起,方惜悦一愣,随即笑着摆了摆手。

这一刻,所有的劳累尽数消失。

“小姑娘……”

女人搀着老人朝她走过来,方惜悦连忙起身去扶。

丁敬之连忙示意方惜悦坐下,望着眼前的女孩儿,满眼怜爱与感激:“我女儿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呀小姑娘。”

方惜悦忙摇头:“您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以后出远门一定要记着带够了药。”

看着慈爱的老人,方惜悦心里莫名的亲切。

丁敬之也觉得亲近的很,多说了几句:“小姑娘,听你口音不是京市人吧?去京市务工还是探亲啊?”

“我叫方惜悦,您叫我惜悦就行,您耳朵真准,我是红山岛人,是去京市新建好那个部队医院任职的。”

“红山岛?!真是缘分,我孙女儿就是红山岛出生的,在红山岛长大呢!”

“这是明晚在明博大饭店的邀请函,你一定要来,一是感谢你救了我这个老头子,二也介绍我孙女给你,说不定你们认识还很投缘呢!”

方惜悦推脱不开,只能收下。

一老一少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火车在京市靠站才告别。

排队下车时,前面的小孩惊呼一声:“哇,有军官!”

方惜悦也探头看了一眼,车外一排整齐的军人站着正迎接火车上的军人下车。

一个个身姿挺拔,样貌英挺,方惜悦莫名想到了一个好久都没想到的人。

魏行瀚。

三年过去了。

摇摇头将这人从脑中甩走,方惜悦提着箱子下了车。

她扭头左右看了看,军人们已经整齐转身朝右走去,方惜悦没多留意,随着人流朝左走去。

而同一时间,魏行瀚不经意的回眸。

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整个身体瞬间僵直在了原地。

呼吸一窒,魏行瀚几乎失态,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半晌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方惜悦!”

第14章

“方惜悦!你回头!”

“你看看我!”

“方惜悦……”

回忆与现实强烈碰撞在一起,魏行瀚整个人都无法冷静下来。

被叫住的那道身影一滞,缓慢回过头。

魏行瀚浑身都在紧绷着。

视线,却突然被陈松遮挡。

陈松神情紧张的提醒道:“少将,我们正在外面执行军务!群众们都看着呢!”

魏行瀚才回神,脸色微变,待偏头再看去时,哪儿还有什么方惜悦的身影。

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快?

是他太过思念出现的幻觉吗?

陈松看着失态的魏行瀚,险些没绷住,这可是在外执行军务,首长都看过来了!

一向严肃到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魏行瀚魏少将居然有当众失态的一天!

魏行瀚又朝着方惜悦刚才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甘的闭了闭眼,又恢复到以往的冷漠,转身朝前头的首长敬礼致歉:“我回部队做检讨。”

首长看他一眼,上了车才朝魏行瀚叹口气:“检讨就不必了,你倒是条专情的汉子,不过三年了,身边那么多优秀的女兵,你愣是没想过重新开始?”

“说来,刚才在火车上,我看见一个救人的女孩儿,是个医生,长得也标志,英姿飒爽的,配你绰绰有余,你要是有意,我倒是能派人去打听打听那女孩……”

魏行瀚摇摇头:“您不要再劳心了,我心有所属,此生永不会变。”1

首长拿手指隔空叨了魏行瀚两下,摇了摇头,只能作罢。

……

“方惜悦!”

“方惜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嘈杂的火车站几乎要被淹没。

方惜悦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一顿,提着行李转身。

看见来人,方惜悦一愣:“秦师哥?”

“出了校门就别一口一个师哥了,叫我钧哲吧。”

秦钧哲笑笑,棱角分明的冷峻立刻变得柔和,乌黑深邃的眉眼衬托着俊美的五官越发突出,笔挺修长的身材和后面的军人有的一拼。

方惜悦没说话。

秦钧哲喜欢她这事儿她知道,在军医大学三年,他就追了她三年,秦钧哲本应早早毕业的,还特意为了她申请了留校教学。

直到上半年才因公事离开了学校不知去向。

她这才耳朵安静了半年,怎么就又在京市遇到了。

方惜悦的惊讶就在脸上:“师哥你怎么在……”

闻言,秦钧哲不由得想叹气,故意道:“我家就是京市的。”

“知道你来就职今天到岗,我特意来接你的。”

见方惜悦一脸无措到讶异的震惊,秦钧哲只能不再贫嘴,如实道:“我就是学校派来接你去部队医院入职来的,不然上哪儿知道你的火车班次去。”

方惜悦这才放松:“那谢谢师哥了。”

说话间,手里的箱子已经被秦钧哲大手接走。

刚要走,身后突然传来喊声:“惜悦姑娘!”

方惜悦扭头,看见是刚才火车上丁老爷子的女儿。

“刚才在火车上我慌了头了,没来得及道谢,以后你在京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找我,我叫丁红,惜悦你以后就叫我……”

“红姨?丁阿爷?”

话音没落,秦钧哲已经喊了出来。

丁红这才注意到方惜悦身侧的人,不由得瞪大眼:“钧哲?你怎么在这儿?”

秦钧哲还没回答,丁老爷子也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秦钧哲的肩膀。

“这不是秦家二小子吗?终于舍得从医院出来不救死扶伤啦?阿爷猜猜,是你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师妹终于来了吗?”

秦钧哲下意识看了眼方惜悦,只一眼对视就红透了耳根。

他清了清嗓介绍道:“嗯……来接我师妹,方惜悦。”

“惜悦,这位是丁阿爷,跟秦家是世交。”

丁敬之眼前陡然一亮:“原来你小子喜欢的是惜悦啊,有眼光!刚才在火车上,阿爷心脏病突发就是惜悦救的!”

丁红也笑了:“真是缘分啊!正好,明晚明博大饭店,你带着惜悦一定要来啊!”

“到时候介绍小囡给惜悦认识,她们都是红山岛的,说不定俩人早就是朋友了呢。”

第15章

说定后,一同出了站便南北分开了。

秦钧哲是开了红星小轿车来接的她,方惜悦坐到车里想了半天,也实在没想出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还有名叫“晓楠”的姑娘。

红山岛就那么大,谁家养了几只鸡,几只鸭,叫什么名字她都知道,不应该有个叫“晓楠”的她不认识啊。

难道是她走后新去的知青或者军人?

“惜悦,医院宿舍还没收拾出来,你旅途劳顿还得接诊也不好常住旅馆,所以我索性在军区医院旁边给你租了个房子,我带你去看看。”

秦钧哲的话成功打断了她的思绪,方惜悦“啊”了一声:“那怎么好?”

“那有什么不好,我是你师哥,也是喜欢你的追求者,照顾你是应该的。”

“总不能你来入职,刚下火车就得提着行李四处找房子吧?”

秦钧哲想让方惜悦看到自己的好,又不愿给她太大压力,特意又补了一句:“当然了,房子帮你找好了,租金可免不了,毕竟房子不是我的,不过你放心,租金我已经砍到最低了,每个月七块钱。”

阳光透过玻璃射在方惜悦脸上,不知是羞的还是晒的,方惜悦红了脸:“那,谢谢你了。”

秦钧哲望着方惜悦白皙的脸,傻笑起来:“跟我还客气。”

方惜悦凝着那张俊颜,心里依旧是不知所措。3

尤其是在看到房子位置后。

说是在部队医院旁边,实际是在市区,离哪里都近。

而且一个月才七块。

现在林城郊区租个瓦房一个月都要六块五角钱了。

但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市。

秦钧哲是真心在为她。

她清楚秦钧哲的心意,也明白秦钧哲的好。

还记得刚到林城军医大的时候,她虽然有跟着老一辈行医看病的经验,但系统学习和上手实践还真是头一遭。

第一次的开刀手术,第一次的缝合,第一次看解剖,第一次上大体课……

在大学里,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都是秦钧哲陪着她。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为了锻炼胆量,不知哪个老师提出的,要学生们轮流到太平间住一晚。

也是秦钧哲陪的她。

还有学生故意在太平间外捣乱,她吓得脸都白了,还是秦钧哲牵住她的手,告诉她:“虽然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世界上有鬼,不过……如果真有鬼来了,我一定跟它搏斗到底,不会让你受伤的。”

方惜悦还记得,当时自己“噗嗤”一下,就笑了。

她不能否认自己被秦钧哲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可重生过一世,她对感情,慎之又慎。

或许是有前科之鉴的缘故,她已经不打算再展开一段感情。

哪怕余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治病救人就足够占据她的全部。

所以,秦钧哲无数次的表白,她都婉拒了。

哪知秦钧哲越败越挫,越挫越勇,硬是在她身边求名分求了三年。

而她,也只能在一口一个师哥中,想方设法的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秦钧哲,谢谢你。”

这次,是连名带姓。

第16章

秦钧哲显然有些吃惊,拎着箱子,拿着钥匙开门的手都僵住,半天没捅进钥匙眼里。

方惜悦从他手里拿过了钥匙:“还是我来吧。”

从小,她就是一个孤儿,习惯了凡事自力更生,习惯了二选一被放弃。

从前魏行瀚对她很好,可那是基于利用的感情,或者说,他是政委,对任何人都很好。

在丁芷薇面前,不值一提。

而秦钧哲,是让她明确的感受到了被爱,被偏爱,汹涌而细腻的爱意。

或许,她该给自己,给秦钧哲一次机会的。

上天都让他们一起在京市重逢了不是吗?

开了门,屋里干净明亮,一看就是被精心打扫过的。

秦钧哲把箱子放好,知道里面会有贴身衣服,便也没抢着收拾。

他将方惜悦带到窗户口指着外面的方向挨个解释,体贴的声音还带着些颤抖。

“你正对门邻居是部队少将,周围安保很好,下楼斜右方有供销社,再往前走是农贸市场,还有黑市……”

“不过今晚你就别自己做饭了,旅途劳顿好好休息,我帮你买了馄饨,一会儿楼下就会有人送上来,明晚我来接你。”

“对了,不客气。”

方惜悦终于没绷住,哈哈笑了起来。

从接站到现在一直以来的尴尬气氛也终于被打破。

“师哥,你这个样子怎么上手术台?”

秦钧哲也很傲娇:“我在别人面前可不这样。”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

临走前,秦钧哲站在门口并未急着离开。

他想了又想,还是转身对方惜悦认真道:“惜悦,我知道你心存高远,一心扑在医学上,只想治病救人,这三年也拒绝了我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永远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起走到最高处。”

“不管是什么身份,你只需要记得,你的身边,随时有我。”

这次,方惜悦没有再直言拒绝。

……

秦钧哲下台阶时,脚步轻快的都要飞起来。

刚出胡同门就迎面对上了一身军装的男人。

秦钧哲来收拾房子早就见过了好几次,熟稔的打着招呼:“魏少将回来了?”

魏行瀚点点头:“嗯,回来好一会儿了,人接回来住下了?”

这话的意思是秦钧哲的告白他也听到了。

秦钧哲笑笑,倒是大方的点头承认了。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方惜悦羞红的脸,没准备多聊就要走。

借身让道的时候,魏行瀚却突然若有所思的停了下来。

“说得那么直白,对方真的不会被你吓跑吗?”

秦钧哲想了想,道:“我又不是猛兽,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感受到我的爱,再说,如果爱能把人吓跑,那还叫爱吗?”

看着秦钧哲出巷子口的背影,魏行瀚难得的沉默了。

是啊。

秦钧哲说的对。

或许,他从一开始的含蓄就是错的。

惜悦是孤儿,最渴望的,应该就是这种肆意张扬的爱了吧。

他醒悟的太晚了。

如果爱能把人吓跑,那还叫爱吗?

所以,惜悦,如果我现在知错就改,让你感受到我的爱,你还能回来吗?

然而巷子里寒风呼啸,无人回应。

第17章

方惜悦将衣服都收拾好后,天将暗下来,楼下送馄饨的人就上来了。

“侬好哇,付钱老板要我这个时候送来,不晚吧?”

方惜悦摇摇头,心想秦钧哲算的可真准,她刚好收拾完。

送馄饨的老板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将碗筷放到桌上。

“小姑娘侬是南方人吧?付钱的老板特意找了两条巷子找的我家呢,全京市就我们一家南方馄饨铺子的啊,说想让你吃到家的味道呢!”

方惜悦舀了一勺尝了尝,还真是南方的口味。

说起家,她对红山岛倒没多少留恋。

毕竟是孤儿,逢年过节都是自己一个人。

在哪儿都是一个人,便自己在哪儿,哪儿就是家了。

因为上学住在北城那么久,她早就习惯了这边的口味。

她自己都想不到这些,秦钧哲是真的有心了。

“谢谢侬啦。”

送走馄饨老板,方惜悦把桌子挪到了窗前,对着月色小口小口的吃着馄饨。

半勺猪油,一颗小青菜,二两馄饨。

冬日里,一碗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方惜悦并不认床,饱饱的睡了一大觉,起床时隔壁正敲门,方惜悦还以为是秦钧哲来了,开了门才发现是对面门口站着几个警卫在敲门。

她先是一惊,而后才想起来秦钧哲和她说过隔壁住着一个少将。

等安顿下来她得找个机会拜访一下。

“不好意思,听错了。”

方惜悦尴尬的关上门,准备看会儿书。

陈松刚进小胡同门就看到了隔壁阖上的门,

隔壁的房子是不久前租下的,一有人租他们就已经经手调查过。

家庭背景籍贯户籍都摸得门清。

他还记得那人是秦家的二儿子,毕业于北城军医大学,留校任教过半年,半年前才回的京市,是新建起的部队医院的聘任主任。

“有异常吗?”

警卫们摇头:“一切正常。”

陈松点点头,又敲了一声,魏行瀚也走了出来。

其实按规定依魏行瀚的级别,其实是有宿舍和安置房的,将级军官一般都是一退一进,名额分配不冲突。

但前面那位是突然牺牲了,家人又不愿搬离回老家的新安置房,非要留下。

那魏行瀚就只能破例在外安置。

“我今天需要参加私人聚会,警卫不用随从。”

“好。”

魏行瀚还记得答应了芷薇陪她去丁家的聚会。

芷薇认亲多年,但不愿回京市,一直跟着他在海岛生活。

丁家和他也只匆匆见过一次。

这次他升来了京市,丁家老爷子也回到京市定居,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拜访的。

其实私心里,他也想见见方惜悦的亲爷爷。

无数个想念方惜悦的时候,他也在无数次后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感情用事偏袒丁芷薇,现在又会是什么结果。

他想不出来,可只有一点他能确定。

就是方惜悦会拥有真爱她的家人,她再也不是孤儿。

这样的错事,他一错就是这么多年。

还有改正的机会吗?

陈松将魏行瀚送上车,适时道:“对了,方医生有消息了。”

魏行瀚瞳孔一震:“在哪儿?!”

“北城军医大学公布了毕业名单,里面有方医生的名字。”

“前来京市的火车乘客中,也有方医生。”

第18章

所以,上次他在火车站看到的,就是方惜悦!

方惜悦,在京市。

他离她……这么近了。

懊恼一股脑涌上,当时,他应该冲上去抱住她的。

而不是又一次让她在自己面前走掉。

“去查!”

陈松也很明白方惜悦在魏行瀚心中的重要性,早已着手安排:“在查,应该今天就会有结果。”

魏行瀚一整天的训练都心不在焉,直到下午,他随着丁芷薇一同出席丁家的晚宴。

“魏少将,年轻有为啊,小囡这几年在你身边没少惹祸吧?以后在京市,小囡就有两个家了。”

“哎呀,当年她爸妈在红山岛,没想到她爸牺牲了,她妈又生她难产,说来小囡真是命苦……”

丁敬之说着,眼泪就漫了上来。

可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映出来了方惜悦的脸。

他又不由得朝门口看去。

也不知道秦家二小子会不会带人来。

那么好的姑娘,如果也是他孙女就好了。

丁芷薇撇撇嘴:“阿爷,那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你要说多少次啊,我耳朵都听出来茧子了。”

她回京市的次数少得很,偏偏每次回京市,丁老爷子都要这么说。

丁芷薇烦的厉害。

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听。

又不是她爸妈。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真正的丁家千金是方惜悦。

丁红见此,忙出来打圆场:“你阿爷也是太久没见你了,你爸走得早,你妈把你生下来就撒手人寰,偏偏那会儿家里带不走你,把你留在红山岛那么久,结果大了大了你还不愿意回来了。”

“你也体谅体谅阿爷,他就是太想你了。”

丁芷薇还是不愿意,就差从鼻孔哼出来一句不乐意。

魏行瀚警告的扫了丁芷薇一眼,接茬道:“芷薇在海岛被惯坏了,以后就住在京市,以后肯定会多来这边的。”

丁老爷子叹口气。

看着娇蛮的丁芷薇,心里又欣慰又叹气。

欣慰的是他担心自家孙女这些年受尽委屈,一这么想他就心疼。

可叹气的也是,看得出这些年在魏行瀚的庇佑下,什么苦都没吃过,也养出了一身娇蛮的习性来。

正想着,饭店门口迎来了一白一黑两道吸睛身影。

人群纷纷朝门口看去。

秦钧哲一身海外衬衫西装,高大帅气的身侧站着比他低一个头的女孩儿,身着一身白色的确良衣裙,围着和男人西服同色的围巾。

简单秀丽,明艳大方。

“诶哟,这不是秦家老二吗?身边那是他女朋友?长得可真俊俏!”

“可不是?听说在学校追了三年呢,整个京市都传遍了,估摸着这是追到手了,没见手都牵一起了,这回秦老二做梦不都得笑醒了吗?”

“原来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姑娘把整个京市相看的姑娘都给拒绝了一个遍啊,那时候把秦妈妈气的,直说要跟他断绝关系呢!这回偷着乐去吧,我看啊,可比那些相看的姑娘好看的不止一星半点哟!”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排场的姑娘,白的跟雪似的,不是京市人吧?长得又漂亮又大方的,还是个医生,这回秦妈妈的脸都要笑到太阳穴去咯!”

在场的来宾纷纷打量议论着。

魏行瀚闻言也朝门口看去。

他知道秦钧哲有个追了三年的人,看来这回是真的追到手了。

只是,这一眼。

四目相对时。

魏行瀚好似晴天霹雳被当头一击,全身麻木到像是兜头凉水从头浇下。

在数九寒冬,给他狠狠一浇。

他的神情复杂而不可思议,既吃惊又兴奋,还带着一丝不肯定的试探。

“惜悦。”

“方惜悦……”

第19章

魏行瀚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虚浮。

方惜悦注意到那道炙热的目光,朝魏行瀚看去。

随即脚步猛地一顿,目光微震,但很快又从容下来。

紧握着方惜悦𝓌𝓌𝓎手的秦钧哲注意到她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

方惜悦摇摇头:“没什么。”

时隔三年再看到魏行瀚。

她心底竟然异常平静,远没有她在想起这人时,心里的波动大。

她只是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

命运竟又把他们带到了一起。

丁红高兴的上前迎接:“惜悦来啦,快快快,上座!”

丁敬之看着魏行瀚的反常,先是疑惑:“魏少将也认识惜悦?”

随即想到魏行瀚是红山岛升上来的:“哦对,忘了魏少将也是红山岛的,那小囡跟惜悦应该也认识的呀,小囡?”

丁芷薇被点名,原本毫不在意的转身,却在看到来人时,浑身都瞬间僵住。

接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方惜悦!你怎么在这儿?!”

丁芷薇向来娇惯,丁敬之并没看出异常,开怀一笑:“阿爷和你说的,在火车上救了阿爷一命的人,就是惜悦啊,她也是红山岛人,我就说你们一定认识。”

说着,丁敬之又看向方惜悦,关切道:“京市的天说变就变,早上还刮了点雪,一路有冻着没有?”

方惜悦本想摆手,才发现手被秦钧哲一路攥着,不肯撒开。

只能无奈的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笑着应红姨和丁老爷子:“没冻着,钧哲是开了车来的。”

随即,她才再次将目光看向魏行瀚和丁芷薇。

“好久不见。”

魏行瀚快步上前,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方惜悦。

良久,才伸出手,用几近颤抖的声音道:“好久不见,惜悦。”

方惜悦刚要礼貌回握,就发现身侧的人已经抢先一步。

“好久不见啊,魏少将,握手这事儿还是我来吧。”

秦钧哲边说边看方惜悦,浓浓的醋味散的哪儿都是。

认识秦钧哲的来宾都哈哈大笑着:“秦老二这是还怕魏少将一个握手把媳妇儿给你抢跑了不成?”

“哎呀,刚处对象的小年轻就是这样的!”

每一句话,都像刺一般,扎在魏行瀚心头。

随即,他蓦然想到了新搬来住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

被秦钧哲放在心尖上的人是谁。

都是方惜悦。

他心心念念找了三年的人,原来和他,仅一墙之隔。

世界多大啊,大到三年之久,他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能找寻到。

他知道她考了大学,可录取通知书却是绝密,他只知道她为了嫁给他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却没想到她会在失望至极后离开他,而他,连她去了哪里上学都查不出来。

世界又多小啊,小到他和她的距离已经是开门就能遇到的程度。

他们却愣是一面也没见过。

硬生生的错过。

他甚至听了别的男人对她的告白。

魏行瀚想,他在深夜思念她的时候,方惜悦是否能有所感知?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惩罚他那么多年对方惜悦的不公。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第20章

秦钧哲松开了手,魏行瀚动作还停在空中。

久久没有回神。

再看去时,方惜悦已经跟着秦钧哲朝丁老爷子身边走去。

“惜悦,跟你介绍下,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孙女,前些年才认回来的,不过她不愿意回京市,便一直留在红山岛跟着魏少将这个叔叔生活……”

丁敬之介绍着丁芷薇的身份。

方惜悦一怔。

随即猛地看向眼前这个和蔼的老爷子。

丁芷薇占了她的身份,那眼前的人……

岂不就是她的……?!

她孤独了两世,也一直觉得自己无所谓。

可真的和自己的至亲相见。

她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阿,阿爷……”

方惜悦情不自禁的开口,丁敬之一愣,连忙高兴的满口应下:“哎!以后你跟小囡都是阿爷的好孙女儿!”

丁芷薇一直死死盯着方惜悦,听到方惜悦的话,整个人如临大敌。

她慌乱的目光在方惜悦身上盯了又盯。

方惜悦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知道什么了?

她应激似的拔高了声音:“你乱叫什么?这是我阿爷!你一个孤儿乱认什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都纷纷朝方惜悦看去。

目光里有吃惊,有讶异,有同情,有看戏。

“是个孤儿啊?连父母兄弟都没有的?真是可怜姑娘!”

“那这跟秦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呀,秦家能同意吗?”

“长得再好,没有家人,没有娘家就没得帮衬……”

秦钧哲听到这些议论,瞬间黑了脸。

“我既然跟惜悦处了对象,我就是她的家人,惜悦人好性格好脾气好,我们全家都喜欢的紧,进门是必然的,各位就不用瞎操心了。”

方惜悦连忙拽了拽秦钧哲的手,却还是没能把人拦下。

可心里,却丝丝升起甜意。

她活了两世,平生头一次被人出头,被人维护。

被人偏爱。

秦钧哲的话音落下,议论方惜悦的声音果真消失。

反而开始小声议论说起丁芷薇方才的发言没有礼貌:“真是乡下来的毛丫头,当众揭人伤疤,你看看这跟丁家家风哪儿像啊,咋咋呼呼的,一点不像丁家人。”

“可不是?你看看人家,站那亭亭玉立的,说话轻声细语温文尔雅,打眼一看,她倒更像是丁老爷子的孙女嘛,谁知道是不是认错了!”

此话一出,丁芷薇立马急了:“谁不知道我脖子后面有一个红色胎记?我就是阿爷的孙女儿!你们这些人乱说什么!小心我让阿爷把你们全都撵出去!”

“小囡!”

“丁芷薇!”

两道严厉一同响起。

是丁老爷子和魏行瀚。

魏行瀚眼神锐利:“他们都是丁家的客人,你不该这么任性!”

丁芷薇立马收了声,不甘不愿的狠狠瞪了方惜悦一眼。

秦钧哲将那抹怨恨尽收眼底,宽慰的捏了捏方惜悦的手,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要按大家这么说,我倒真觉得惜悦长得像丁家人呢,五官跟丁阿爷还挺像的。”

“惜悦,我记得你颈后也有一个红色胎记啊,丁小姐不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么气急败坏吧?怕别人占了你的身份?”

第21章

秦钧哲一句“丁小姐”更是加重了语气,语带嘲讽。

这话一出,全场的目光更是在丁芷薇和方惜悦之间来回徘徊起来。

更有甚者开始探着头去看方惜悦的脖子。

可方惜悦散着头发,根本看不到她的颈后到底是不是有红色胎记。

要是真有,那这个丁家孙女的身份,岂不是真的有待商榷了?

闻言,丁芷薇的脸色瞬间煞白。

魏行瀚的手心也蓦然收紧,目光紧紧锁在方惜悦身上。

方惜悦感受到那抹炙热,回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看不清彼此眼中的复杂是何情绪。

秦钧哲看着两人对视,握住方惜悦的手用了用劲儿,又偏过头跟方惜悦耳语着,几乎要咬牙切齿:“再看别的男人我就要炸了。”

方惜悦收回视线,眉眼弯弯的瞧了秦钧哲一眼,差点笑出声。

魏行瀚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身体僵硬,心中万般滋味油然而生。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和丁芷薇的亲密与照顾时,方惜悦就是这样在旁边站着。

那时他们的举动似乎远要比耳语更过分些。

只是那时他真的觉得芷薇是小孩儿,没有多想。

却完全没顾忌到方惜悦的想法。

而现在,那些东西就像回旋镖,在三年后,尽数扎在了他的身上。

让他深切体会了一把三年前,方惜悦的感受。

原来,这么酸涩,嫉妒,悲伤,痛苦。

而现在人多口杂的情形也并不允许他道出当年原委妄图取得谅解。

魏行瀚心中酸涩焦躁,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惜悦在他面前,和其他男人亲密。

尤其,是以对象的身份。

丁红闻言,虽心有疑虑,也不得不说:“钧哲,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

秦钧哲原本只是想为方惜悦出气,可话说出口细细回想才发觉,似乎确实有点巧合了。

因为他知道,方惜悦的脖子后面,真的有块红色胎记。

丁芷薇脸色瞬间煞白,她忙揪住魏行瀚的军装衣角,脸色慌张起来。

原本都是看笑话的,没几个人当真。

可丁芷薇那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太过明显,有人忍不住道:“不会吧,真有这样的巧合?方姑娘,你脖子后面真有红色胎记?”

方惜悦虽然从前没有寻亲的打算,可也不打算隐瞒:“有,贝壳形状。”

此言一出,丁老爷子瞬间坐不住,立马站起身来。

“贝壳?真是贝壳?!”

秦钧哲看向方惜悦,在经过眼神同意后,他帮方惜悦撩起身后长发。

一个活灵活现的红色贝壳映入众人眼帘。

丁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竟,竟跟印象中襁褓里的婴儿颈后的胎记一模一样!

当时她还满世界炫耀她有个小贝壳侄女!

“真有胎记!不会她才是丁家孙女吧?”

也有严谨的人分析:“哪儿能这么果断下定论啊,要是胎记一样就能断定,那也太草率了,那丁芷薇这么多年算什么了?”

同时,有人反驳:“胎记位置一样,形状也像,出生地还在一起,你们说,能不能是当年抱错了?”

第22章

此话一出,如石头投进小溪,瞬间激起千层浪。

在场宾客全都议论起来。

丁老爷子盯着方惜悦的胎记惊愕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丁红立马让丁芷薇转过身,掩盖在齐肩短发下的红色胎记也露了出来。

形似贝壳,却并不清晰。

他们都以为胎记是随着年岁长大,所以变了的缘故。

可看了方惜悦才知道,不是!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当初他们到红山岛接人,也是根据胎记,年龄,红山岛,确定了丁芷薇的身份的。

可如今这样看来,方惜悦似乎更符合“丁芷薇”这个身份。

哪怕是从气质上看都比丁芷薇更像丁家人。

秦钧哲也适时开口道:“巧了不是,部队医院正好,刚从国外引进了一项技术,叫亲缘鉴定,提供亲缘鉴定可以判断两个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这个好诶!”

“秦老二,你这怎么准备这么充分,不会就是奔着替你女朋友寻亲来的吧?”

……

“既然有这么科学的方式,芷薇,你明天就和惜悦一起,去趟医院做个鉴定。”

这次,丁老爷子没再叫小囡,而是叫的芷薇。

丁芷薇的脸色更白了。

她随着魏行瀚回京市的证明,现在在文工团的工作,住的房子,拿的奖评,全都是靠着丁家的关系……

要是被发现她是假的……

丁芷薇突然发作:“小叔,你说话啊,你把我养大的,你知道的,我才是丁家千金的对不对?”

众人目光继而纷纷看向魏行瀚。

方惜悦也看了过去。

这次,他依旧会维护丁芷薇吗?

在他明知自己身份的时候。

魏行瀚垂眸看着几乎是自己养大的丁芷薇,又满是愧疚的看向方惜悦。

当年是否要告知方惜悦真相的抉择,似乎又回来了。

很久,很久,很久,魏行瀚才艰难开口:“芷薇……不是丁家人。”

这句话,是他多年前就该说出来的话。

他是当年的见证人。

丁家也是因为他的作证,才对丁芷薇的身份没起过疑心。

可如今,他的口风变了。

也是直到如今,他才释然:“对不起,惜悦。”

方惜悦有些意外。

她已经做好了魏行瀚维护丁芷薇的准备,没想到男人竟然会这么说。

“小叔!你为了她,竟然这样对我?!”

“我是芷薇啊,你最疼的芷薇啊!”

“小叔,你为什么变了?都是方惜悦这个贱人!”

“方惜悦你明明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就是故意回来揭穿我的!你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小叔没有娶我你满意了吧!他不爱我你满意了吧!你给我等着!”

丁芷薇情绪激动的怒吼着。

“合着她才是占了别人身份的人啊,仗着丁家身份在京市横行霸道,你们不知道吧,在文工团都要看她脸色呢。”

“上次大合唱时候独唱人选开天窗的事都还记得吧,本来内定的就是她,她没去,文工团又没有备选歌手,啧啧,把团长气的回去给自家玻璃都砸碎一块哦!”

“还有去下乡慰问的时候……怪不得喜欢霸占别人的东西,原本从小就开始了。”

讨伐丁芷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传出来。

魏行瀚到底心疼,解释道:“当年芷薇被抱错也不是她的问题……后来得知真相不敢说出去,也是因为她只想拥有一个家而已。”

第23章

“有个家?那这些年她怎么不愿意回来?我看她就是知道自己家是红山岛的,怕回了京市就漏了馅!”

全京市谁不知道丁芷薇一年到头都不回京市两次,就是不愿意回京市,回到丁家。

丁芷薇眼看事情落败,却还是嘴硬着红着眼道:“我只是不想忘恩负义,小叔养我一场,我只是想留在小叔身边!”

“够了!现在说多无用,明天去做鉴定!”

丁老爷子发话,丁芷薇却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朝外跑去:“我才不去!你们就是不喜欢我,想找个借口把我踢走!我才不去做什么狗屁鉴定!”

魏行瀚见此,唤来陈松:“看好芷薇,别让她做傻事。”

陈松领命离开,这一场闹剧才堪堪告一段落。

只是席间,所有人都在暗暗谈论这件事。

无不把目光落到方惜悦身上。

方惜悦有点想不通魏行瀚为什么这次选择了她。

明明知道这样会让丁芷薇陷入非议。

他不是最疼爱丁芷薇了吗?

中途陈松回来了一趟,在魏行瀚耳边耳语两句,魏行瀚便先一步起身离开了。

丁老爷子连连给方惜悦夹菜,越看,心里越觉得缘分这东西,真是妙。

仔细看去,方惜悦和自己儿子长得并不像。

可眉眼却确实像自己那早逝的儿媳。

方惜悦一顿饭吃的也很拘谨,好在秦钧哲看出她的不自在,早早带着她离席。

主角都走了,丁家这一场宴席散的也快。

丁红搀着老爷子上车,心里还盘算着这事儿。

丁敬之怎么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你也觉得惜悦更像咱家人对吗?”

“但又认为太过巧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谋一份儿丁家家产。”

心思被说穿,丁红笑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惜悦救了您,是红山岛人,又认识秦家的,还有胎记,实在是太巧了。”

丁敬之怎么不明白:“等做了鉴定就知道了。”

“把芷薇找回来,不管是不是咱们家的,都得好好安置。”

丁红应了一声,把人送上了车。

“我看姓方那个姑娘倒是像你弟弟,猛一看跟你长得也有几分像,仔细看就不像了。”

丁红丈夫刚从饭店出来,冷不丁一句,倒是让丁红思索起来。

方惜悦似乎是比丁芷薇更像自己侄女一些。

不过现在医学发达,等做了鉴定,一切就都清楚了。

另一边。

方青云被秦钧哲拉走,倒是没走远,就在国营饭店旁边的路边小馄饨摊坐下。

要在几年前,这还叫投机倒把,但现在国家不管了,也没有夜禁,在外面支摊子养家糊口的就多了。

秦钧哲轻车熟路的拉过板凳给方青云坐。

“老板,一碗馄饨,两个汤匙。”

“好嘞!”

方惜悦疑惑的看他:“你不吃?”

秦钧哲笑着看她:“哎呀,我以为你不吃呢!”

不知是冻得还是羞的,方惜悦脸一红,剜了秦钧哲一眼。

“哎呀好惜悦,你一瞪我,我心都要停了。”

“不闹你了,我不饿,跟你吃一碗。”

秦钧哲握着方惜悦冰冷的手,暖了半天才热。

方惜悦哼一声:“我饿,跟你吃不了一碗。”

秦钧哲狡黠一笑,打了包票。

“这家分量多,你指定吃不完。”

方惜悦才不理他,坚持不让老板拿两个汤匙。

不多会儿,老板把馄饨上来,在寒冬里冒着热气,看着就暖人。

方惜悦看着几乎是两份馄饨的量,吃了一惊。

“老板,你这么做生意不亏的呀?”

老板腼腆一笑,把秦钧哲卖了:“小老板刚来就提前跟我说了要做两份的量,放到一碗里去。”

第24章

方惜悦最终还是让老板拿了两只汤匙,两人打打闹闹的吃完了。

雪洋洋洒洒的下着,远远看去,一对璧人,让人心生艳羡。

陈松收回视线,提醒一动不动早已落了一身雪的魏行瀚:“少将,雪越下越大了。”

魏行瀚目光远远落在方惜悦身上。

他从来不知道,她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也从来不知道,她也有这么使小性子的时候。

是因为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安全感吗?

他努力回想过去,却全都是方惜悦让这让那的回忆。

她也很委屈很不舍吧,却为了他甘心做懂事的那一个。

他让她被迫变成了懂事的大人。

秦钧哲却重新让她做回了小孩。

魏行瀚闭目反省着自己。

睁眼却依旧是刺痛的现实。

本应成为他妻子的惜悦,此时正和别人手牵着手,共赴未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海岛从不下雪,这是他们初次同淋的第一场雪。

可往后余生和她共白头的人,会是他吗?

魏行瀚没有上车,直到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到拐角。

“芷薇精神从小就不好,这次受的打击不小,把她安置好,如果丁家要做鉴定,就把她送去医院。”

惜悦,欠你的,今后我慢慢补偿,好不好?

魏行瀚心中低语,可无人回应。

方惜悦猛地回头看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可心里那种被人盯着的异样感觉还是没有消退。

是错觉吧。

正想着,方惜悦猛地打了个喷嚏,刚仰起头,还沾着热乎气的西装外套就披到了身上。

“你不冷?”

说话功夫,秦钧哲就已经替方惜悦穿好,还给紧了紧衣领系上了扣。

“不冷。”

方惜悦看着秦钧哲说话都满是哈气,突然笑了。

心满意足的笑了。

似乎,和秦钧哲在一起后,她总笑。

比上一辈子加起来笑的都要多了。

这算不算遇上了对的人?

方惜悦站定,将围巾取下来给秦钧哲围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两人一路步行到胡同口,秦钧哲识趣的没有往里送。

两人已经说了告别,方惜悦却叫住了秦钧哲。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愿意和你试试,但有件事还没告诉你?”

秦钧哲点点头,一脸了然:“嗯,是魏行瀚吧。”

并不是疑问句。

方惜悦讶异的看他一眼。

秦钧哲哼了一声,说话都直冒烟:“从他看见你那一刻,那个眼神就不对劲,惜悦我也是男的,那眼神代表啥我会不知道吗?”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惜悦,我吃醋了……你们是恋人吗?”

方惜悦沉默了一瞬,严肃道:“是,而且打了结婚申请报告。”

秦钧哲肉眼可见的立马急了:“你们处过对象我猜到了,怎么还打了结婚报告?那我怎么办?!”

方惜悦一愣,她还以为秦钧哲会很生气,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怎么成了反过来问她他怎么办?

“你不生气?”

秦钧哲憋了半天,才道:“我生气啊,当然生气了。”

第25章

“方惜悦,我是你脚踏的第二条船吗?”

方惜悦摇摇头:“结婚报告被我撕了,可我跟他之间很复杂……”

夹杂着前世今生,夹杂着她的命。

夹杂着她倾尽全力付出的一生。

她没办法告诉他。

秦钧哲沉默片刻,问她:“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我想知道,现在,你还爱他吗?”

方惜悦思索一番。

爱魏行瀚?

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对,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从两人重逢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心并没有像从前那般骤缩的抽疼,也没有疼的麻木,她就知道,自己放下了。

只是一直没有确定过罢了。

见了面,她就清楚了。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爱。”

“魏行瀚已经是过去,而你,是我纳入规划的未来。”

方惜悦以为秦钧哲会感动的稀里哗啦,起码她自己心里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但显然秦钧哲很会破坏气氛:“所以以后我不用跟你偷偷摸摸,可以正大光明带你回家对吗?”

方惜悦狠狠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和你偷偷摸摸了?”

秦钧哲倒是突然严肃的很正经:“你刚才说完结婚报告的事儿以后,我已经想好以后怎么跟你躲着约会了。”

方惜悦瞪大眼瞧他,却反吃了一个手栗:“再这么看我我就忍不住要亲你了。”

方惜悦连忙别开眼,整个人都瞬间红了。

她跟魏行瀚上辈子都结了婚也没这么亲密过。

怎么秦钧哲这么……流氓!

他们才刚确定关系!

秦钧哲看着娇羞的方惜悦,鼻子一热,血就这么淌了下来。

“你怎么流鼻血了?”

方惜悦一急,忙将人往家带。

秦钧哲按着鼻孔,看着方惜悦的焦急,更确信了眼前人的心意。

魏行瀚?

打过结婚报告又怎么样?

还不是被惜悦亲手撕掉了?

就算真打了报告,他也不会和惜悦分开的。

惜悦喜欢的是他啊,又不是魏行瀚。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他跟惜悦真心相爱,只是差一张证而已。

想到这儿,秦钧哲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他再次确认道:“真的没打报告吗?”

方惜悦正急着开门,带秦钧哲进去止血呢,没头没尾听到这一句,愣半天才哑然失笑:“没有!”

秦钧哲确定了,他必须快点把人娶回家,把那张该死的结婚证明拿到手!

把他心心念念的方惜悦,娶回家!

两人一同进门,关门声响起。

胡同拐角慢慢出来一道英挺,身着军服的男人,俨然已经把刚才的对话尽数听进耳中。

不爱。

他已经是过去了。

可方惜悦对他的好,还历历在目。

每每闭上眼,都是方惜悦的脸。

然后现在,他听到方惜悦亲口说,不爱。

他抬眸,看着泱泱洒落的雪花,伸手就落到掌心,将他的心凉透。

魏行瀚深呼吸着,试图遮去心口的酸涩,却无济于事。

方惜悦曾对他说话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停顿,都像电影般在他脑中来回放映,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忆犹新。

第26章

原来不止是在战场上受伤会痛啊。

心口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割得粉碎。

他顶着一身的风雪,深深的看了眼对面的门,强迫自己若无其事。

可他当晚就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和方惜悦结婚了。

一如他愿,他以为是真的,笑得很开心,他对她承诺,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在梦里。

因为他看到了他自己。

从前的自己。

娇俏的惜悦依旧对他情有独钟,在他面前从来报喜不报忧,变着花样的用分配的有限的食材给他做饭菜吃食。

可每每她费尽心思想讨好他的东西,都会先被他送给丁芷薇。

他清楚的看到她的笑容僵硬了。

到底他也没吃她苦心做好的东西。

她在家里任劳任怨,对芷薇也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可梦里的他始终没有发现她的好。

甚至,从来没有碰过她。

他不喜欢她吗?

为什么连同床共枕都不愿意?

甚至,在芷薇突然得了重病后,他慌张的把惜悦拖去医院救人,让医生不顾一切,只要能救回芷薇。

惜悦竟然就这么抽血抽死了。

血被抽干,血尽而亡。

他是亲历者也是旁观者,他去找医生救人,却离不开惜悦失去生命的病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呼吸逐渐衰落。

梦中的自己只顾着丁芷薇,全然把方惜悦遗落脑后。

他和方惜悦的一生就这么放电影般走马观花的放完了。

梦也醒了。

魏行瀚眼眶发胀,摸了一把枕头才发现枕头是湿的。

所以,是梦里的自己在哭。

是为谁哭?

为生了重病而遭受痛苦的丁芷薇心疼,还是方惜悦。

孤独无依的方惜悦?

他不清楚。

可他知道,现在狠狠揪起来的心,是在为名为方惜悦这个名字而难受。

“对不起,惜悦,真的对不起。”

方惜悦早起的心脏猛地一窒。

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心脏一般。

是昨天睡晚的缘故吧。

帮秦钧哲收拾好止住鼻血后,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才离开。

“咚咚咚。”

想起昨晚秦钧哲说今天要带她去医院,方惜悦心想,来的这么早。

“你怎么每次都能正好卡我的点,来的真……”巧字没说出口,方惜悦已经看到了门口一脸憔悴的魏行瀚。

“惜悦……”

“好久不见。”

方惜悦笑容敛下:“咱们昨晚才见过。”

魏行瀚没有反驳,只是被那灿烂的笑容不属于自己而刺痛,他自顾自说:“当初,我欠你很多抱歉。”

“不用了。”

方惜悦拒绝道。

“最需要抱歉的时候错过了,就不需要了。”

她永远不会再追究从前,因为没有意义。

“我跟芷薇之间,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把她当成孩子,没想到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在你离开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好。”

在有昨晚的梦中以旁观者视角看完自己后,魏行瀚也很难说出这两个字。

可那确实是从前的自己。

“我真的喜欢你惜悦,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第27章

“机会……”

方惜悦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

重生,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她曾经对他是全力以赴的爱,她以为自己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可她用一条生命的代价验证了。

那条路,走不通。

“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们都要朝前看,而不是停在过去。”

“而且,你真的觉得我们当初的感情很好吗?”

“魏行瀚,当初你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方惜悦的话让魏行瀚瞬间白了脸。

并非是因为喜欢。

而是亏欠的弥补。

因为丁芷薇占了她的身份。

可他们后来的相处都是实打实的。

他对她的心意也是真实的。

只是他自己都被蒙进鼓里,直到失去了才看清了自己的心而已。

“惜悦,我们重新开始。”

可回应他的,是身后的男声。

“惜悦现在是我的,没办法跟你重新开始。”

秦钧哲突然出现,声音冷的堪比外面的风雪。

他大步上前,越过魏行瀚,当着魏行瀚的面,显示主权般,拥住了方惜悦。

方惜悦有些不太自在,却并未阻止。

“秦先生,想必听过破镜重圆,和好如初。”

空气突然紧绷,像是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秦钧哲的语气也并不客气:“我不如魏少将只是渊博,但也知道破镜再重圆,裂痕也补不全,和好如初听过,但不如覆水难收印象深刻。”

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魏少将,我不再追究从前,你也别再纠缠我的以后。”

“我很感谢你说出事实的真相,把原本就属于我的身份还给我。”

“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方惜悦声音坚定,说完便带着秦钧哲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

“不!”

魏行瀚神色一慌,连忙去抓方惜悦的手,却只碰到了衣角。

这一刻,生离死别的错觉再次浮现心口。

狠狠把魏行瀚的心口拿捏。

他彻底慌了。

……

方惜悦和秦钧哲一同去了丁家。

是个从民国保留到现在的大门户。

三层小别墅,屋里古色古香,到处是琉璃灯。

丁敬之找了医生来家,分别给两人都抽了一管血后就离开了。

“魏少将也已经把丁芷薇的血送去了医院。”

“这项技术还不是很成熟,不过我让医院加班加点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你们放心。”

秦钧哲说完,又送采血的医生到门口,叮嘱了两句才返回。

“秦老二我怎么不放心?”

丁红一边帮丁老爷子按着抽了血的针眼,一边笑着开始冲方惜悦揭秦钧哲的短。

“小时候就他皮,一来家,就把花园踩坏,结果他还给都恢复了原样,硬是没让园丁看出端倪,直到一个星期过去,那花越养越死,他才过来承认错误,那回他妈把他揍得哟!”

秦钧哲见方惜悦笑,也红了脸。

“红姨别说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这会儿害羞上了,你的糗事我留着你妈给惜悦讲,你更羞!”

丁红说着秦钧哲的丑事儿,眼神却不由得一直瞟向方惜悦。

第28章

只觉得这姑娘越看越顺眼。

从前丁芷薇来家时,跟丁家人生疏的很,她只以为是离得远了,生疏了。

可现在她才发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老祖宗说的有多对。

而且,若惜悦真是她家小囡,能嫁给秦钧哲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似乎也不错。

她这么想着,目光看向丁老爷子。

知女莫若父,两父女眼神一对就知道对方想的都是一样的。

明明鉴定结果都还没出来,却好似结果已经笃定了一般。

一家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秦钧哲陪着丁老爷子下棋,丁红便带着方惜悦上了二楼。

“这是当初给芷薇准备的房间,不过她跟我们不亲,一次也没来住过。”

方惜悦看着屋子里干净又温馨,心口越发温热。

这是她的家啊。

方惜悦扫了眼房间,拿起床头摆放着的照片。

是一对夫妻。

她几乎瞬间红了眼眶:“这,这是……”

丁红也哽咽起来,她几乎脱口而出:“这是你爸妈。”

方惜悦压了压,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胸口那抹刺痛和眼底的泪水压下去。

她阔别了两辈子的亲情,从没拥有过的希望,从没发泄过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她擦了擦泪,想尽办法看清楚,记下来照片上的模样。

这是她的爸爸妈妈。

丁红又把她带去了隔壁的房间。

四处都是小小的婴儿用品。

样子早已陈旧。

还有好多刀子削的木头样式的玩具。

“咳……这是小囡爸爸去红山岛前,在家里就亲自准备好的,为了迎接……小囡。”

方惜悦再次瞬间泪目。

她不是孤儿。

她的爸爸妈妈都很爱她。

方惜悦空寂了多年的心,就这么一句话,就被填满。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情绪。

“对不起红姨,我有点……可能是触景生情了。”

丁红点点头,眼里的慈爱更深。

临近中午,因为丁老爷子的盛情邀约,方惜悦和秦钧哲便留下一起吃饭。

“这些都是些家常菜,惜悦尝尝喜欢吗?”

丁红给方惜悦夹了满满一碟子,方惜悦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

秦钧哲倒是自来熟的,一边吃自己的一边忙着给方惜悦夹菜,还忙着把丁红夹的菜一部分给挑出去。

嘴里还振振有辞:“惜悦不爱吃鱼,尤其是鲤鱼,她最烦挑刺了,不过以后有我,世上所有的鱼都是没有刺的。”

“她最爱吃点辣的,压根不像个南方人哦!”

丁老爷子越听,眼眶越红。

他儿子最讨厌吃鱼,就是烦挑刺,打小就挑,偏偏方惜悦除了这个,还有吃饭时细微的微表情和小动作,跟他儿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儿媳妇是川都人,最爱吃辣,刚嫁来的时候适应了好一阵也没吃得惯京市菜。

跟她爸妈,一模一样。

饭后,送走方惜悦和秦钧哲后,丁老爷子跟女儿拿着相片几乎抱头痛哭。

“当时惜悦看见相片眼就红了,她一哭我就知道,她才是我侄女!”

“你看看,这眉眼跟她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29章

方惜悦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一世不管怎么样,认回了亲人,她很感谢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

“惜悦。”

秦钧哲突然叫她。

方惜悦回头看去,对上了秦钧哲认真的眸子。

“今天我跟你见了家长了,你是不是也得陪我回趟家了?”

方惜悦一时竟不知该先震惊他的哪句话为好。

她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是丁家抱错的?”

“嗯。”

她又问:“为什么?”

“直觉,我直觉一向很准,就比如我会跟你到白头这件事,我就能预知到。”

方惜悦笑了:“贫吧你就。”

秦钧哲倒先摇了摇头:“丁秦两家是世交,我小时候几乎都是在丁家生活的,对丁家的感觉太熟悉了,记得你刚到大学报道的那天吗?那么多学生,我一眼就看见你了。”

秦钧哲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又点了点头:“就是那种感觉。”

方惜悦:“这么厉害,那你算算咱俩交往才三天,我会不会跟你回家?”

秦钧哲立马蔫了:“……够呛。”

“小神算子!”

秦钧哲:“……”

两个月过后。

亲缘鉴定结果出来。

没有任何意外,方惜悦就是丁家的小囡。

丁老爷子和丁红早在背地里哭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当听到结果后,还是忍不住抱着方惜悦痛哭起来。

方惜悦眼都红肿了:“红姨,你劝劝阿爷,哭成这样对心脏不好。”

丁红哭得直打嗝:“还叫红姨?我是你亲姑姑啊!”

丁老爷子也没了形象:“阿爷知道今天出结果,特意问过医生了,多吃了半片药。”

秦钧哲在一边看着,简直哭笑不得。

“好惜悦,阿爷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切……”

“以后就住家里,姑姑一会儿就让人把小囡的房间收拾出来!”

“那以后就不能再叫方惜悦了,得叫丁惜悦了。”

丁老爷子和丁红你一言我一语的,丝毫不给方惜悦插话的机会。

“阿爷,姑姑,我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方这个字也是红山岛上把我养大的村民们取的,我不打算改了,你们以后就叫我惜悦就好。”

一听“百家饭”三个字,丁老爷子和丁红一边点头一边又哭作一团。

……

方惜悦自从知道魏行瀚就在自己对面住之后,就没再回去了。

那段时间,正好医院的员工宿舍已经建好,便在宿舍住了两个月。

如今亲缘鉴定也告一段落,所以方惜悦打算回趟胡同把东西都收拾后,就把房子给退掉。

方惜悦知道秦钧哲有手术,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耽搁他。

“我知道你今天还有手术,不用来接我,阿爷给我派了司机,他会送我去医院的,等你手术结束我就去找你。”

秦钧哲垂头看了眼时间,只能点点头:“收拾了衣服就走,不许跟别人讲话。”

别人自然指的是魏行瀚。

方惜悦点点头。

她知道现在魏行瀚在部队,特意挑这个时间来的。

方惜悦给秦钧哲吃了一记强心针:“放心吧,快去忙手术吧,今晚约好了还要去见你妈妈呢。”

闻言,秦钧哲立马爽快的亲了方惜悦一口,爽快的走了。

可当秦钧哲做完手术到医院宿舍找方惜悦时,却得知,方惜悦并没有回来过。

他立马赶到胡同,屋里陈设依旧,一件衣服都没拿走。

而方惜悦,凭空消失了。

第30章

秦钧哲目光一凛,毫不犹豫的去了部队。

没有意外的被警卫拦了下来。

“我要见魏行瀚!”

“你要见我做什么?”

魏行瀚正好从部队里出来。

“你们不是要带她去见你妈妈了吗?怎么?来炫耀的?”

这段时间,他忙着新兵营的事情,借着工作麻痹自己才堪堪能短暂忘却方惜悦的身影。

可他又让陈松随时一有方惜悦的消息就汇报。

他自虐一般的听着方惜悦和秦钧哲的甜蜜。

仿佛最痛的刀刺进心脏,麻木了,就不疼了。

“惜悦失踪了,是不是你?!”

魏行瀚目光一紧:“什么叫失踪?”

“她最后一次去了哪里?”

见此,秦钧哲眼神微眯:“你真不知道。”

可丁家他已经旁敲侧击过了,惜悦并没有回去过。

在京市她认识的人,能去的地方不多。

魏行瀚在短暂思索后,立马抬起头。

他想起了一个人。

魏行瀚抬脚就要上车。

“魏少将,有您的电话。”

警卫突然叫住魏行瀚。

魏行瀚本不打算接,警卫补充道:“对方说是您侄女。”

魏行瀚脚步猛地一顿,冲向岗亭接电话。

秦钧哲也蓦地反应过来。

丁芷薇?!

“小叔,你来四兴仓库好不好?”

“我想见你,方惜悦也想见你。”

“你会来的,对不对?”

魏行瀚眼神一缩,冷静的稳住丁芷薇:“好,我会去,你一定要在那等我。”

看魏行瀚挂断电话上车,秦钧哲没有多问,立马跟着上了车。

“惜悦可能和芷薇在一起,芷薇情绪有点过激,你记得不要刺激她。”

魏行瀚扫他一眼,没有再多说。

秦钧哲目视前方催他:“你在意你侄女,我在意的是我媳妇,快点开车。”

魏行瀚本想解释不是,他是怕芷薇情绪激动伤害惜悦,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跟情敌解释这个,做什么?

他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很快开车到了四兴仓库。

这是京市有名的废弃仓库。

刚到仓库,两人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是血!

两人一同冲了进去,却被眼前一幕惊住。

方惜悦被挂在半空,眼睛紧闭着,俨然昏迷了过去。

而方惜悦身体下方,正是前几年特殊时期的炼钢炉,早就被废弃了,而此时,却在运转!

冒着热气的炉子在寒冷的冬天却并没有让人心生暖意,反而寒到了心里。

“小叔……”

丁芷薇委屈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人慢慢从柱子后面出来。

脸上哭得梨花带雨,手上却拿着刀子。

秦钧哲几乎目眦欲裂,他恨恨的就要超前冲去:“疯子!”

可丁芷薇竟边说便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就要去割挂着方惜悦的绳子。

“是!我是疯子!我这就让你的惜悦下来好不好啊?!”

刀刃锋利,绳子立马就被削掉了一根,方惜悦的身体猛地朝下掉了一大截。

让人心都猛地往下一跳。

魏行瀚连忙打断丁芷薇:“芷薇,听话,别做错事儿!”

丁芷薇听到魏行瀚的声音,才收起刀子,又委屈起来:“小叔,你曾经说,如果我的名声被毁了,你会娶我的对吗?”

魏行瀚猛地滞住。

他微一抬眸,就对上了方惜悦的脸。

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以前。

第31章

他为了稳住要跳海自杀的丁芷薇,不得已才说了这句话。

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这话对方惜悦的伤害有多大。

三年后的今天,他凝着悬挂在半空的方惜悦的眼睛,却怎么都无法再对着丁芷薇说出那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娶你。

“小叔,现在我的名声已经被毁了,在京市我待不下去了,在红山岛也待不下去了,你会说到做到吗?你会娶我吗?”

良久的沉默,魏行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丁芷薇一眨不眨的看着魏行瀚的眼睛,突然暴怒:“你变了!你不爱我!你喜欢上方惜悦了对不对!你也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你说话啊!”

秦钧哲急切的看向魏行瀚,可魏行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同样的伤害,他如何还能再三年后,再给方惜悦一次。

“他愿意娶你!他愿意!”

秦钧哲试探着朝前走着,可丁芷薇却不依不饶,越发暴躁:“我要他亲口说,我要他把和我的结婚申请交上去!不然,你们看着方惜悦去死!”

丁芷薇越来越狂躁,猛地将刀子挥向绳子。

魏行瀚连忙开口:“我娶!我娶你!”

可俨然已经来不及,绳子已经被砍断。

挂着的人,正直直往冒着热气的炼钢炉里掉。

“不要——!!!”

方惜悦被叫声惊醒一瞬,正看到两个疯狂朝她跑来的身影。

……

方惜悦是被刺鼻的酒精味熏醒的。

一睁眼,眼前就是面色沧桑的男人,好像很久都没洗漱过似的。

“钧哲……”

方惜悦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沙哑的不行,像很久没说过话。

“你醒了?”

秦钧哲见她清醒,整个人才像活过来。

“放心,你没事儿,只是被灌了迷药,剂量有点大,所以睡了好多天。”

方惜悦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输液的手都差点跑了针。

“别怕。”

她安慰的拍了拍秦钧哲的后背,半晌男人才慢慢松劲儿,松开了她。

看出秦钧哲吓得不轻,她也想缓解气氛:“以后我去哪儿都得你接你送好不好,再也不一个人了。”

秦钧哲脸上带着后怕的认真:“好。”

方惜悦想起昏迷前的另一道身影,不由问道:“魏行瀚呢?”

秦钧哲神色一变,刚要开口,丁家一群人涌了进来。

方惜悦在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感受过的嘘寒问暖中几乎哭到了出院。

出院后的一个月后,方惜悦被带着去见秦妈妈的路上才想起这个事儿。

“他呢?”

秦钧哲目光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摩挲着她被热钢溅到手上留下的疤痕,半晌才说话。

“丁芷薇的刑期判下来了,故意杀人未遂,五十年。”

这事儿她听丁家人说了,她“嗯”了一声,继续问:“我说的是魏行瀚。”

良久,秦钧哲才道:“他牺牲了。”

方惜悦脚步猛地一顿,好久好久后才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住院的时候。”

“因为什么?”

“救人。”

方惜悦没再说话。

秦钧哲握着方惜悦的手紧了紧:“以后,有我保护你。”

他不会告诉她,魏行瀚是冲过去救她死在了炼钢炉里。

他不想让她背着这样的重担。

“他也会重生吗?”

很久以后,方惜悦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秦钧哲这么一句。

秦钧哲听不懂,只能猜测着方惜悦的心情道:“会的。”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一片一片铺在两人脚下。

方惜悦牵着秦钧哲的手,两人一同朝更加光明的未来走去。

——《完